1 烽火台之约沈令微总记得十五岁那年的上元灯节,长安街的花灯如星河璀璨。
萧景渊提着一盏琉璃兔子灯,在熙攘人群里紧紧牵着她的手,
掌心的温度透过锦缎手套传过来,暖得让人心安。他指着远处城楼的烽火台剪影,
笑着说:“令微,等我将来掌了兵权,就带你去北疆看真正的烽火台,
那里的星星比京城亮十倍,风里都带着英雄气。”那时父亲沈战还是镇守北疆的永宁侯,
侯府的红墙下种满了她喜欢的西府海棠。每年花开时节,萧景渊总会翻墙进来,
摘下最新鲜的花枝插在她的妆奁上。父亲总坐在廊下看着他们笑,
捋着花白的胡须说:“景渊这孩子,眉眼间有股少年锐气,将来定是能护着你的。
”沈令微信了,
信这个陪她爬过侯府墙头、替她藏过逃课证据、在她被太傅罚抄书时偷偷塞来糖糕的少年,
会像父亲守护家国一样,守护她一生安稳。变故发生在她十七岁的秋天。
北疆传来八百里加急的军报,红漆封印上沾着暗红的血迹,像极了海棠花瓣的颜色。
北狄铁骑突袭雁门关,父亲率亲兵浴血奋战三日三夜,最终力竭战死在城楼之上。
消息传回京城那天,侯府的海棠落了满地,秋风卷着残红掠过青石板,像铺了一层碎红的雪。
萧景渊第一时间冲进侯府,玄色锦袍上还沾着赶路的风尘。他一把将浑身发抖的她揽入怀中,
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令微别怕,以后我护着你,护着侯府,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接下来的日子,他几乎住在了侯府,灵堂前的白烛换了一批又一批,
他替她接待络绎不绝的吊唁宾客,为她挡掉朝堂上那些窥探的目光,
甚至在皇帝面前跪了三个时辰,只求下旨赐婚“以固侯府根基,慰忠臣在天之灵”。
府里的老管家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叹着气对沈令微说:“姑娘,三皇子是真心待你,
侯爷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沈令微也渐渐在他的温柔里找到了慰藉。
丧父的剧痛像心口破了个大洞,冷风日夜往里灌,而萧景渊的陪伴,
是一点点填补空洞的暖光。直到那个深夜,她在整理父亲书房时,
无意间碰开了书架后的暗格——那是父亲教她的第一个“秘密基地”,说将来若遇难题,
或许能在这里找到答案。暗格里藏着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
钥匙正是父亲留给她的那枚铜制海棠花,花芯处刻着极小的“令微”二字。
2 暗格惊魂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的墨香混杂着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泛黄的信笺和半块断裂的龙纹玉佩。
信是父亲写给一个叫“阿珩”的人,字迹遒劲有力,
却透着难以掩饰的忧虑:“萧氏外戚近年屡掌兵权,景渊母妃虽早逝,却与皇后渊源极深,
其舅父萧明远手握京畿卫戍,恐非良善之辈。”“侯府兵权乃先帝亲授,
北疆十二营唯侯府令是从,此乃沈家立身之本,亦是他人眼中钉肉中刺,需万分谨慎。
”最让她脊背发凉的是最后一封信,
落款日期正是父亲战死前五日:“景渊近日三问北疆布防,言语间对十二营兵权尤为关切,
甚至旁敲侧击虎符所在。昨日宫宴,见他与皇后在御花园密谈半刻,神色诡秘。阿珩,
若我遭遇不测,侯府兵权切不可落入萧氏之手,切记,切记。”沈令微的手猛地一颤,
信纸飘落在地。北疆十二营,是父亲用三十年心血打造的精锐之师,
下辖骑兵三万、步兵八万,常年驻守雁门关,是朝廷制衡北狄的关键力量。
这支部队只认侯府虎符,连皇帝的圣旨都需虎符印证方能调动。萧景渊想要的,从来不是她,
而是能调动十二营的虎符!那些温柔呵护、那些海誓山盟,不过是觊觎兵权的伪装。
她想起前日去皇后宫中请安,无意间在偏殿外听到萧景渊对皇后说:“只要娶了沈令微,
十二营便成了儿子囊中之物,届时京畿卫戍加上北疆铁骑,这江山……”后面的话被风吹散,
可那语气里的野心,却像冰锥一样刺进她心里。赐婚的圣旨来得猝不及防,
比沈令微预想中早了整整一月。传旨太监的尖细嗓音在侯府正厅回荡,
刺破了连日来的肃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宁侯沈战忠烈殉国,
其女沈氏令微娴淑端良,素有贤名。三皇子萧景渊仁厚孝悌,与沈氏自幼相识,情投意合。
特赐婚于二人,择吉日完婚,以继侯府忠义之风,钦此。”萧景渊站在阶下,身着月白锦袍,
腰间系着玉带,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与期待。他望着沈令微,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溺死人,
可沈令微却只看到他眼底深处,那对兵权势在必得的贪婪火焰。“令微,接旨吧。
”他轻声催促,语气里藏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仿佛多等一刻,到嘴的肥肉就要飞了。
沈令微缓缓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却迟迟没有接旨。满厅哗然中,她抬起头,
目光清亮地看向传旨太监,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陛下,臣女有一不情之请。
”3 抗旨拒婚萧景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的温柔荡然无存,只剩下阴鸷。
沈令微却没有看他,目光越过惊愕的人群,落在厅外那个身着素色锦袍的身影上——林晏之。
他是父亲最器重的门生,十年前父亲从北疆战场的死人堆里将他救回,那时他浑身是伤,
只剩一口气,父亲亲自为他上药包扎,教他读书识字、兵法谋略,带他熟悉北疆军务。
如今他已是镇守雁门关的“破虏将军”,此次专为奔丧赶回京城。他站在那里,
身姿挺拔如松,眉眼沉静如渊,腰间悬挂的玉佩,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半块龙纹佩,
竟有几分隐隐的相似。“臣女自幼听父亲言,林将军智勇双全,深谙北疆军务,
曾于乱军之中护父亲周全。”沈令微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正厅,“先父临终前紧握臣女之手,
嘱托侯府兵权当交予忠勇可靠之人,切不可辜负十二营将士的忠魂。臣女愿嫁与林将军为妻,
与他一同镇守北疆,守护先父用性命换来的疆土安宁,绝不负先帝与先父的信任。
”这话如平地惊雷,震得满厅死寂。萧景渊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厉声喝道:“令微!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抗旨可是死罪!”“臣女不敢抗旨,只是遵从先父遗愿。
”沈令微挺直脊背,目光无畏地迎上他的视线,“若陛下认为臣女不孝,臣女愿领责罚,
但求陛下成全先父忠烈之志,保全北疆十二营的忠义之名。”传旨太监面面相觑,
显然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只能暂回宫中复命。萧景渊死死盯着沈令微,
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你故意的?为了兵权,你宁愿嫁给一个边关来的武夫?
”沈令微冷冷回望他:“三皇子说笑了,比起觊觎兵权的野心,臣女更信父亲的眼光。
至少林将军不会把侯府兵权当作谋夺私利的工具。”萧景渊气急,却不好发作,
只能恨恨拂袖而去三日后,皇帝的新旨意送到侯府。这次来的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沈姑娘忠义可嘉,陛下甚为感动。特准你所请,嫁与林晏之为妻。
林将军承袭永宁侯府部分职权,协理北疆军务,望你二人不负圣恩,不负侯爷遗志。
”萧景渊收到消息时,正在府中摔碎了第三只茶杯。上好的青花瓷碎片溅落在地毯上,
像极了侯府飘落的海棠花瓣。他想不通,一个从边关回来的武将,
凭什么能抢走本该属于他的兵权?更想不通,沈令微那个一向娇纵天真的侯府嫡女,
怎么突然有了如此硬的骨头?4 虎符之谜新婚之夜,侯府的红烛燃得正旺,映得满室喜庆。
沈令微坐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床沿,凤冠霞帔还未卸下,沉重的头饰压得脖颈有些发酸。
她看着眼前卸下喜服的林晏之,心头百感交集。她赌对了吗?
这个父亲临终前反复叮嘱“可托大事”的门生,真的值得她交付一生,托付侯府百年基业吗?
林晏之似乎看穿了她的疑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
样式竟与父亲藏信的盒子一模一样。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半块龙纹玉佩,玉质温润,
与她在父亲暗格里找到的那半块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形成一枚完整的盘龙佩。“令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