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捡了个流浪少年,浑身是伤,饿得像条野狗。我好心给他饭吃,让他住我家,结果呢?
这小畜生偷了我的存折,还在我家浴室装了针孔摄像头。C,我算是明白了,这世道,
有些善意打从一开始就是他妈错的。一雨下得跟天塌了似的。我锁上图书馆后门,
撑开那把用了五年的破伞——骨架松垮得跟我的生活一个德行。一阵邪风刮过来,
雨水直接灌进我脖子里。裤子瞬间湿透了,黏糊糊地贴着皮肤,冰凉得像死人手。
真像我那十年如一日的日子,霉味都渗进骨头缝里了。我叫陈默,三十五岁,
社区图书馆管理员。日子过得跟角落里那些积灰的旧书没啥两样,都快发霉了。
路过垃圾桶时,我他妈的愣住了。阴影里蜷着个玩意儿,跟个小山包似的。凑近了才看清,
是个半大的小子。身子缩成一团,脑袋埋在膝盖里,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路灯那点昏黄的光打在他身上,能看见他在微微发抖。活像条被扔出来的野狗。
我脚步顿了一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年头,好心喂了狗的还少吗?心里这么想着,
脚却跟灌了铅似的挪不动道。他抬起头了。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眼睛里的茫然看得人心头发紧。嘴唇冻得发紫,那眼神,***像根针,轻轻扎了我一下。
很多年前,我也是这么个雨夜无处可去。爹妈车祸走了之后,我就成了漂着的浮萍。“喂,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你……没事吧?”他没吭声,就是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肩膀抖了一下。雨更大了。我鬼使神差地把伞往他那边倾斜。“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他摇头,嗓子哑得跟破锣似的:“……没地方去。”就这三个字,轻飘飘的,
砸在我心上却沉得要命。他那件单薄的T恤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肋骨的轮廓一根根分明。
这鬼天气,这冷风,这黑漆麻乌的夜。他要是在这儿待一宿,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说不定真能死了。理智跟我说:陈默,***自己都活成一滩烂泥了,还管别人?
可另一个声音在说:就帮他一次。就一次。我深深叹了口气,感觉把这辈子憋屈都吐出来了。
“走吧,”我说,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正常点,“跟我回家。”他猛地抬头,
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亮得我不敢细看。像是惊喜。又像是……别的什么。当时我没琢磨明白。
后来我才懂了,那他妈根本不是惊喜。是猎物看见猎物走进陷阱时的……确认。我朝他伸手。
他犹豫了一下,冰凉的手指搭上我的掌心。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我把他从泥水里拉出来了。
哪知道我把自己拖进了一个更深、更逃不掉的泥潭。这个决定,***改变了我一辈子。
就在我转身带他回家的当口,巷子拐角,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悄悄收了手机。
屏幕上定格着一张照片——我和那孩子,并肩走在伞下的背影。二我给那孩子取名叫小武。
他怯生生地点头,好像挺满意。眼睛亮晶晶的,跟刚才判若两人。我带他回了家。
热水哗啦啦地放,他站在浴室门口不敢进。“这是热水器。”“这是沐浴露。
”我一样样教他。他像只吓坏的小鹿,手指碰到花洒时猛地缩了回去。我问他以前咋洗澡的。
他低着头不吱声。头发上的水珠滴答往下掉。我的心也跟着滴答滴答的。第二天带他去商场。
他盯着橱窗里的草莓蛋糕发呆,眼珠子都快贴上去了。“想吃吗?”他使劲儿点头。
买回家后,他捧着蛋糕看了老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舔了口奶油。眼睛唰地亮了,
然后又迅速黯淡下去。“陈叔……”他声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
“我以前从来没吃过这玩意儿。”我心里一揪:“往后想吃多少都有。”他笑了,
嘴角沾着粉色奶油。那天半夜,我听见客厅有动静。摸黑起来一看,小武站在茶几旁边,
手里握着把水果刀。刀刃在月光底下泛着冷光。我呼吸都停了。他转过来,脸上全是泪。
“我做噩梦了……”他抽抽搭搭的,“梦见我妈不要我了……”刀子哐当掉地上。
我抱住了他。他那单薄的身子在我怀里抖得跟筛糠似的。“往后这儿就是你家。
”我拍着他的后背,一遍遍地念叨。他慢慢平静下来,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呼吸匀称,
像个真正的孩子。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做得挺对。好歹救了个人。好歹给了个家。
后来他学会了用热水器,还能帮我煮泡面,虽然每回都把厨房搞得一团糟。
但我从来没骂过他。他乖得很,早上帮我挤牙膏,晚上给我捶背。邻居都说我捡着宝了。
可有天深夜,我又醒了。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一睁眼,小武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
月光照在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小武?”他突然笑了:“陈叔,我睡不着。
陪我唠唠呗?”我坐起来,打开台灯。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想你妈不?”我问。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陈叔更好。”声音轻飘飘的,跟羽毛挠心窝子似的。
我当时居然信了,全他妈信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晚他手里的刀,根本不是什么噩梦道具,
而是他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动作。只不过那次,他选了接着演下去。而我呢,
像个***似的配合他的演出,还真以为自己干了件天大的好事。直到那个周三下午,
我炖好排骨汤等他回家,却发现门虚掩着——钥匙还插在锁眼里,
客厅的抽屉全被翻了个底朝天。三周三,图书馆闭馆日。我难得睡了个懒觉,
给小武做了他爱吃的鸡蛋饼。他吃得精光,连嘴角的葱花都舔干净了。“陈叔,”他擦着嘴,
“今儿个我想自己去书店瞅瞅。”“成啊,”我揉揉他的脑袋,“当心点儿,早点儿回来。
”他背上我给他买的蓝书包,回头冲我笑了笑。阳光照在他脸上,那叫一个干净,
那叫一个单纯。我怎么就他妈没看出来呢?下午我去超市,买了排骨和藕。
小武说过想喝排骨汤。我炖了整整一下午,满屋子飘香。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泡,
听着就跟家的声音一模一样。天都快黑了,小武还没影儿。我有点儿急了,打电话给他,
关机。心里头的不安跟涨潮似的往上涌。我下楼去找,小区里没有,书店早关门了。
保安说没留意他出去。我真慌了,挨家挨户问邻居,都说没见着。老王遛狗回来,
说好像在小区门口瞥见过他,跟几个陌生男的在一块儿。我以为他看走眼了。
小武在这儿哪有熟人啊。七点半,天彻底黑透了。我实在坐不住了,
抓起钥匙打算再出去找一圈。走到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我明明记得我反锁了。
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推开门,客厅跟被贼洗劫过似的。抽屉全拉开了,
里头的东西散了一地。书架上的书被翻得乱七八糟。卧室更是没法看,衣柜敞着,
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床头柜都歪了。我的存折,就搁在第二个抽屉里,空了。一块儿没的,
还有我妈留给我的那条金项链——就这么个念想了。也没了。我腿一软,整个人靠在门框上,
脑子里嗡嗡的。小武呢?他人呢?该不会出事儿了吧?我跌跌撞撞冲进他屋。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书包没了,他经常穿的几件衣服也没影了。桌子上压着张纸条,
字写得歪歪扭扭,跟小学生差不多:陈叔我对不起你,他们找着我了。
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纸条旁边,搁着我家门钥匙,还有我给他的零花钱,一分不少,
码得整整齐齐。我捏着那张纸,手指头直哆嗦。到底怎么回事?谁找着他了?
他为啥不跟我说?为啥要偷东西?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炸开。我一***瘫在他床上,
还能闻见他留下的味儿,淡淡的肥皂香。昨儿个他还在这儿睡觉,抱着我给他的小熊,
说梦话喊妈。难道全是装的吗?那些依赖,那些笑脸,那些“陈叔你真好”,
全他妈是演的吗?就在这工夫,敲门声响了。又重又急,透着不耐烦。咚。咚。咚。
跟敲在我心尖上似的。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开门。外头杵着三个男的。领头的那个,
脸上横着道疤,从眉毛一直划拉到下巴颏。他咧嘴一笑,满口大黄牙。“陈默是吧?
”他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儿子欠了我们点儿东西,我们来收账。
”我懵了:“我……我没儿子啊。”“装你妈什么蒜?”刀疤脸一把推开我,径直进了客厅。
他那俩跟班紧随其后,跟两座铁塔似的,把门口的光全挡住了。“你侄子,吴明,小武。
”他准确无误地吐出那个名字。“他欠了我们二十万。”“白纸黑字,”他掏出一张纸,
啪地拍茶几上,“瞅瞅,签着他大名呢。”我低头一看,是张借据。借款二十万,月息三分。
借款人:吴明。担保人:陈默。地址写得明明白白,就我这儿。
“这不可能……”我声音都抖了,“我不认识吴明,小武他只是……”“只是啥?
”刀疤脸打断我。他拿起我的相框,那是我跟小武在公园的合影,他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现在看着,却他妈像幅讽刺画。“看清楚没?”他凑过来,一股子烟臭味儿熏得我头疼,
“要么还钱。”他掏出手机划开屏幕,杵到我眼前。照片上,是老子在浴室洗澡的背影,
雾蒙蒙的,但足够认出来是谁。“要么,”他把手机收起来,指了指我家墙,“明儿个,
这些照片就会贴满你们图书馆公告栏。”我喉咙发紧,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
“我真没钱……”“那就想法子。”他踢开脚边的书,“给你三天。”他们走了,
留下一地狼藉和我这身冷汗。我坐在废墟里,寻思了半天,决定报警。派出所里,
民警听我说完,看了眼借据复印件。“这属于经济纠纷。
”“可他们***……”“***的事儿另案处理。”“但他们威胁我啊……”“有录音吗?
有视频吗?”我摇头。“那就难办了。”他把笔录本合上,“建议你们私了。”私了?
怎么私了?我连他们在哪儿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回到家,我开始收拾,把倒了的书架扶正,
书一本本捡起来。手指碰到那本《小王子》,小武最喜欢这本。他说玫瑰为啥独一无二,
是因为你为它花了时间。骗子。全他妈是骗子。晚上根本睡不着,瞪着俩眼熬到天亮。
第三天,刀疤脸又来了。“钱呢?”“我真拿不出来……”他笑了,
冲身后小弟摆摆手:“帮陈先生长长记性。”俩人冲进来就开始砸。电视、冰箱、窗户。
玻璃碎的声音,跟放炮似的,噼里啪啦。邻居在门外探头探脑,没一个敢进来的。
“明儿个再见不着钱,”刀疤脸凑近我,“可就不光是砸东西这么简单了。”他们走后,
物业的人来了。“陈先生,你这……我们很难做啊……好多业主投诉……”我耷拉着脑袋,
屁都放不出来。晚上接到馆长电话:“小陈啊……最近馆里接到不少投诉……你先歇几天吧。
”电话挂了。工作也没了。我站在阳台边上,瞅着楼下,真想就这么蹦下去。一了百了。
但不能。我不能让他们得了逞。第四天,我家门锁被胶水堵了,信箱里搁着刀片,
墙上喷着“欠债还钱”,红油漆跟血似的。隔壁老王瞧见我,绕着道走。以前打招呼的邻居,
现在全当没看见。我成了小区的瘟神,谁见了都躲。刀疤脸发来短信:今晚十二点,
河边小树林。不来有你好看。我知道不该去,但还是去了。林子里乌漆嘛黑的,
刀疤脸一个人戳在那儿。“想明白了?”“我真不认识吴明。”他冷笑一声,手机震了,
陌生号码发来个彩信——老子在浴室光溜溜的照片。“这才刚开始。”我删了照片,
手心全是汗。回到家,发现猫死了。我养了八年的橘猫,躺在客厅当中,脖子让人给拧断了。
我抱着它冰凉的尸体,哭了,头一回哭得这么狼狈。连最后一点儿暖和气儿都没了,
彻彻底底的一无所有。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决定。要么找着小武,要么死。没第三条道可选。
就在我抹眼泪的时候,
门缝底下悄没声儿地滑进张白卡片——上头印着一行小字:法律援助中心 – 林悦律师
。四我捏着那张白卡片,手指关节都白了。林悦律师。法律援助。法律援助中心。
字迹干净利索,跟她人一样。我犹豫了一整宿。怕是另一个套儿。可我他妈啥都没了,
连猫都死了,还怕个***?第二天一大早,我拨通了那个号。“你好,林律师。
”我声音干得跟砂纸似的,“我需要帮忙。”电话那头静了几秒。“你说。
”我把小武的事儿、刀疤脸的威胁、***、借据、丢工作、被孤立……全吐出来了。说完后,
半天没动静。久得我以为信号断了。“这情况……”她总算开口,“近来不少。
”我心往下一沉。“有个专门讹独居的团伙。”她声音不大,但清楚得很,“你不是头一个。
”这句话,倒让我松了口气。闹了半天,我不是唯一的***。我们约在街角咖啡馆碰面。
林律师三十出头,短发精神,眼神锋利得跟刀片儿似的。“这位是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