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遇,与一个笨拙的她林朗的跳绳工作室,叫做“跃动”。
四面通透的镜墙映照着每个学员的动作,
浅色的木质地板因为无数次的起落跳跃而留下了细微的痕迹。空气里,
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橡胶绳和健康汗水混合的、充满生命活力的味道。
他是这里的老板兼首席教练,以严格、精准和近乎苛刻的专业要求著称。在他手里,
那根小小的跳绳仿佛被赋予了灵魂与意志,可以化作疾风骤雨,
令人目不暇接;也可以如蝴蝶穿花,轻盈而富有韵律。周三晚上七点,
是成人基础班开课的时间。城市的霓虹初上,而“跃动”室内灯火通明。
林朗习惯性地环抱双臂,身姿挺拔地站在场地中央,像一位检阅士兵的将军,
冷静地观察着新一期学员们各种手忙脚乱的初始景象。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
带着职业性的审视,甚至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淡漠,直到这目光停留在最角落的那个身影上,
微微顿住。她叫苏晓,是朋友硬塞过来“体验一下,放松心情”的。报名表上,
她的字迹娟秀,在“目的”一栏写着:减肥,减压。此刻,
苏晓正身体力行地完美诠释着“笨拙”二字。绳子在她手里仿佛不是锻炼工具,
而是专门与她作对的刑具。要么甩得过高过猛,绳子划过大弧线,精准地绊住自己的脚踝,
让她一个趔趄;要么手腕乏力,绳子根本没甩起来,软绵绵地直接抽打在小腿或手臂上,
发出清脆而令人牙酸的“啪”声。她手忙脚乱,
额前细软的碎发很快被细密的汗水黏在光洁的额头上,
白皙的脸颊因为用力过度和不熟练的憋气,涨得通红。一个最简单基础的并脚跳,
她做起来却像是原地挣扎的、怎么也飞不起来的雏鸟,充满了无助和慌乱。林朗迈开长腿,
无声地走过去,在她又一次险些被绳子带倒时,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无波的湖面,
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清冷:“手腕发力,用小臂带动,不是用整个肩膀和手臂在抡。想象画圈。
”他边说,边随手拿起自己挂在颈间的示范绳,手腕轻轻一抖,“嗖嗖”几声,
绳子便在他身侧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稳定而富有节奏,与他的人一样,
透着一种简洁有力的美。“脚掌着地,膝盖微屈,缓冲,保护关节。”苏晓猛地停下来,
有些窘迫地抬头看他。逆着光,他的个子显得更高,穿着简单的黑色速干运动服,
身形挺拔如白杨,眉眼清晰锐利,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他看人的时候,
眼神有种穿透性的专注,仿佛能一眼看穿你所有动作的瑕疵。苏晓在他这样的目光下,
感觉无所遁形,讷讷地“哦”了一声,重新尝试调整。然而,
脑子里塞满了“手腕”、“画圈”、“脚掌”、“膝盖”的指令,身体更加不协调,
绳子再次无情地缠绕上了她的脚踝,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她懊恼地轻轻跺了跺被缠住的脚,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放弃的念头涌上心头。
林朗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蹲下身,示意她抬起被缠绕的脚踝。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
灵活地几下便解开了那看似复杂的绳结,动作快速、专业,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仿佛在处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器械。“别急,调整呼吸。跳绳是节奏运动,
找到你自己的呼吸节奏,再匹配动作。”他的声音很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敲打在苏晓的心上,“再来。”那一刻,苏晓看着他低垂的、浓密睫毛覆盖下的专注眉眼,
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清爽皂角香气,心头莫名地、不规律地跳漏了一拍。
这并非源于瞬间的心动,更多是一种被严格审视下的紧张,
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立刻察觉的、被认真对待的微小温暖。至少,
他没有因为她显而易见的笨拙而流露出任何嘲笑或不耐。二、固执,
与他的另眼相看苏晓没想过自己能坚持下来。第一次课结束后,
她感觉全身像被拆开重组后又装反了零件,每一个肌肉群都在叫嚣着酸疼。
小腿沉重得像灌了铅,手臂上还有几道被绳子抽出的鲜明红痕,
***辣地提醒着她课堂上的惨状。她瘫软在公寓的沙发上,
对着闺蜜发语音消息哀嚎:“再也不去了!简直是花钱找罪受!那个教练好看是好看,
但跟个移动冰山似的,眼神能冻死人!”可是,当下一个周三晚上七点临近,
身体的不适逐渐消退,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以及内心深处一丝对那专注眼神的模糊好奇,
让她又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跃动”的门口。她告诉自己:钱都交了,不能浪费。
林朗看到她再次出现时,冷峻的眉眼间极快地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
他见过太多像苏晓这样一时兴起的学员,在初次体验了跳绳的“下马威”后便消失无踪。
能回来,至少说明她不是最没毅力的那种。接下来的几周,苏晓的进步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
同期的学员,大多已经掌握了基础步伐,甚至开始尝试简单的交叉跳、双摇,而她,
还在和她的并脚跳以及节奏感“死磕”。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与日俱增。课堂上,
林朗对她的指导依旧言简意赅,点到即止,与其他学员并无二致。但她偶尔能感觉到,
在她连续失败多次后,他那清冷的目光会在她身上多停留几秒。这天常规课程结束后,
学员们陆续道别离开。苏晓却磨磨蹭蹭地留在最后,
看着镜子里那个气喘吁吁、满脸汗水的自己,一股倔强涌上心头。她不服气地再次拿起绳子,
在空荡荡的场地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枯燥的练习。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地板上,
留下深色的印记。小腿上旧痕未消,又添了几道新红。“你这样盲目练习,效率很低,
而且容易形成错误肌肉记忆。”林朗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打破了空旷场馆的寂静。
苏晓吓了一跳,绳子应声而落,再次绊住。她有些狼狈地转过身,
看到林朗不知何时已靠在墙边,抱着手臂,神情平静地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换下了被汗水微微浸湿的训练服,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T恤,少了几分教练的威严,
多了些生活气息。“我……我知道自己很笨,协调性差。”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带着点自嘲和沮丧。林朗走近几步,傍晚最后的天光透过窗户,
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减弱了他身上的疏离感。“不是笨,
”他纠正道,语气是陈述事实的平稳,“是初始方法不对,
身体各部位的协调性需要时间和正确的引导来激活。”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目光落在她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红的脸颊上:“如果你真的想学好,而不是仅仅体验几次。
每周二和周四晚上,这个时间段场地是空着的,我可以额外给你加练半小时。
”苏晓惊讶地抬起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对上他那双依旧平静无波的黑眸,
里面没有任何玩笑或敷衍的成分。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对谁都保持距离的冷漠教练,
会主动提出为她开小灶。“会不会……太麻烦您了?占用您的休息时间。”她犹豫着,
心里既期待又忐忑。“不会。我习惯晚上在这里加练自己的项目。”林朗言简意赅,
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感谢的事情,“来不来,随你。”“来!
”苏晓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突破这瓶颈的机会,而且,私心里,
她也想更多地了解这个看似冰冷的教练。三、加练,月光下的悄然改变于是,
每周二和周四的晚上七点半到八点,成了属于他们两人单独的、安静的时空。空旷的体育馆,
只开了几盏必要的灯,光线柔和地洒下来。大部分时候,
只有绳子破空的“嗖嗖”声、脚步落地的“哒哒”声,以及林朗简洁清晰的指令声。
“手腕再放松一点,感觉绳子是延伸出去,不是砸下去。” “核心收紧,用腹部力量带动,
不是单纯靠腿跳。” “眼睛平视前方,不要看脚,相信你的身体感觉。
”他教得比大课堂上细致耐心得多。他会将复杂的动作拆解成一个个慢动作,
仿;会告诉她如何调动那些她从未意识到的核心肌群;甚至会在她手腕动作始终不得要领时,
上前一步,用温热干燥的手掌轻轻固定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感受那种画圈发力的角度和轨迹。
当他微带薄茧的指尖触碰到她敏感的腕部皮肤时,苏晓总能感觉到一股微小的电流窜过,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耳根微微发热。她努力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去感受他引导的力道,
生怕被他察觉自己的异样。而林朗总是很快便松开手,退回到安全距离,
表情依旧专业而平静,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教学的必要环节。在他的针对性指导下,
苏晓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在某一个瞬间“开窍”了。绳子不再总是充满恶意地与她为敌,
她开始能捕捉到那种身体与器械合一的、流畅的节奏感。
连续跳几十个不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甚至偶尔能尝试一下简单的步伐变换。
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能让她雀跃不已。加练结束后,他们偶尔会一起走出体育馆。
夜色温柔,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走在静谧的街道上,
林朗的话会比在场馆里稍微多一点点。他会问她为什么下定决心来学跳绳,
会听她带着笑意抱怨工作中遇到的奇葩客户和做不完的报表,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安静地聆听着,偶尔从喉间发出一个低沉的“嗯”声作为回应,
或者在她说到有趣处时,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苏晓逐渐发现,
陈默她开始在心里默默用这个名字称呼他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
他只是习惯了用行动代替语言,像一座沉默的、覆盖着积雪的山峦,外表冰冷,
内里却可能蕴藏着不为人知的丰富矿藏与温度。她开始期待每周两次的加练,
不仅仅是为了跳绳技术的提升。四、波澜,意料之外的温柔生活总不乏意外。
一个周四的加练,苏晓在林朗的鼓励下,第一次尝试稍有难度的交叉跳。前几次还算顺利,
成功交叉让她信心倍增。然而在一次交叉后打开落地的瞬间,她脚下一滑,重心不稳,
脚踝处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她“嘶——”地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发白,
蹲下身去,再也站不起来。“别动!”林朗的声音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急促和紧张。
他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她面前,毫不犹豫地蹲下,取代了她想要自己查看的手,
动作异常轻柔地托起她的脚踝,仔细检查肿胀起来的位置。他的眉头紧紧锁住,
眼神专注得像是在研究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语气沉了下来:“肿了,很快。
可能是急性韧带扭伤。”他扶着她,几乎是半抱着,让她坐到场边的长椅上。然后迅速转身,
快步走向后面的储物间,拿出一个应急的冰袋。他单膝跪在她面前,
这个姿势让苏晓的心猛地一跳。他细心地用干净毛巾包裹好冰袋,
然后小心翼翼地、稳稳地敷在她已经肿起老高的脚踝上。他的动作熟练而轻柔,
与他平时训练时那个严厉、要求精准的教练判若两人。
苏晓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试图安抚的暖意。“用手按住,固定好。
”他指导着她的手放在冰袋上,然后立刻起身,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果断,“在这里等着,
别乱动,我去开车,送你去医院检查。”“不用了教练!真的不用那么麻烦,我休息一下,
冰敷一下应该就好了……”苏晓不想太麻烦他,而且被他这样照顾,让她既感动又有些无措。
“韧带损伤可大可小,处理不当容易留下后遗症,或者导致习惯性扭伤。
必须去医院让医生明确诊断。”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已经拿起了放在旁边的手机和车钥匙,“听话,等着。”“听话”两个字,
被他用那种不容反驳又带着一丝奇异温和的语气说出来,让苏晓瞬间失去了所有反对的力气。
去附近医院急诊室的路上,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默。苏晓偷偷瞄向专注开车的林朗。
他侧脸的线条在窗外流动的路灯光影下明明灭灭,紧抿的唇线显示着他此刻的严肃。
车内弥漫着他身上淡淡的、好闻的气息,混合着药油和运动后的清爽味道。“对不起,教练,
给你添麻烦了。”她小声地道着歉,内心充满了愧疚。“意外而已,训练中受伤是常事。
”他目视前方,声音平稳,“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他的话语简单,
却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的不安。医生检查后,确认是轻度踝关节扭伤,建议近期制动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