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抚摸持续着。
冰冷,黏腻,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耐心。
它缓慢地移动,从棺盖的顶端,沿着边缘,一点点向下,划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侧面,最后停留在她们头部的位置。
嘶啦……嘶啦……声音更清晰了,仿佛就在耳畔。
隔着厚重的棺木,她们甚至能想象出那东西腐烂的指尖刮擦木头的触感。
林夕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共用血条带来的微妙共鸣,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旁边江晚同样剧烈的心跳。
她们的手还死死攥在一起,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皮肉里,但谁也没有松开。
在这绝对的黑暗和逼近的未知恐怖面前,这点疼痛和那点可笑的嫌隙,都变得微不足道。
那东西停住了。
然后,一种极低、极沙哑的声音,贴着棺木的缝隙钻了进来。
那声音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更像是无数碎玻璃和砂纸摩擦混合的产物。
“……新……娘……”两个字,带着冰冷的湿气,钻进她们的耳朵。
林夕浑身一颤,江晚攥着她的手也更用力了。
“……两个……”那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确认,又似乎在困惑。
“……不对……味道……不对……”味道?
什么味道?
林夕的脑子疯狂转动。
是她们身上腐朽的玫瑰香气?
还是……她们作为“活人”的气息?
这个古堡里,难道真的……“……一个……”那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
“……只能……留下一个……”留下一个?
什么意思?!
没等她们细想,那黏腻的抚摸感再次移动,这次是朝着棺盖与棺身接缝的地方而去。
一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响起,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正在试图撬开棺盖!
恐惧瞬间达到了顶点。
林夕能感觉到江晚的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她自己也是。
呼吸被死死压抑在喉咙口,她们像两具僵硬的尸体,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
刮擦声持续着,时断时续,那东西似乎很有耐心,又或者是在享受猎物的恐惧。
就在林夕觉得那尖锐的东西快要刺破棺木缝隙时,刮擦声戛然而止。
外面,一片死寂。
那冰冷的触感,那黏腻的拖行声,那沙哑的低语……全都消失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们在极端压力下产生的共同幻觉。
但紧攥的、布满冷汗的手,和依旧狂跳不止的心脏,提醒着她们刚才的真实。
过了很久,久到林夕感觉自己的半边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麻木刺痛,久到棺材里稀薄的空气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走……走了吗?”
江晚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不知道。”
林夕的声音同样干涩。
她尝试着,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握着江晚的手。
掌心一片湿冷,不知道是谁的汗。
黑暗中,她们无声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离对方远一点——尽管在这狭窄空间里,这举动徒劳得可笑。
尴尬和后怕同时涌上心头。
刚才那下意识的携手,此刻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一道微妙的裂痕。
她们是死对头,恨不得对方立刻消失的那种。
可现在,她们的血条绑在一起,外面还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虎视眈眈,宣称“只能留下一个”。
这局面,简首烂透了。
“喂,”江晚忽然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硬,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刚才……那个‘影子’和‘晨曦’的事,出去之后,不许跟任何人提。”
林夕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同样用带着刺的语气回敬:“放心,我还嫌丢人呢。
倒是你,江大小姐,刚才抓我抓得那么紧,手劲不小啊?”
“你!”
江晚气结,黑暗中似乎能听到她磨牙的声音,“那是条件反射!
换条狗在旁边我也会抓!”
“哦?
那真是委屈你了,跟我这条‘狗’关在一起。”
“你知道就好!”
新一轮的互相攻击似乎让空气里那点诡异的尴尬消散了些。
她们依旧是彼此厌恶的死对头,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有些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了。
至少,在下一波危险来临,她们再次下意识靠向对方寻求那点可怜的安全感时,谁也没有再嘴硬。
棺椁之外,古堡死寂。
唯有那幽蓝色的烛火,不知疲倦地跳动着,映照着空荡回廊里,或许并不止她们两个“存在”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