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鸿业看着陈小美明显失落的表情,心里那点捉弄得逞的快意瞬间被什么东西冲得一干二净。
熟稔地将手臂搭在她肩上,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语气放软:“刚才,怕吗?”
“不怕。
有你在。”
“为什么去招惹碟仙?”
魏鸿业的声音里有怨气,更多的是后怕和心疼,“爷爷说过,你今年有劫。”
陈小美停下脚步。
她知道魏鸿业在内疚,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我室友,就是被附身那个,她男朋友说她最近精神不太好,想请碟仙看看怎么回事。”
魏鸿业皱眉:“为什么不找我?”
“老爷子不是说,你的八字多劫煞,少沾染别人的因果。”
“那不是碟仙,”魏鸿业解释道,“她身上的怨气很杂,好像混了点别的东西。”
陈小美往他怀里缩了缩:“那我室友……她没事吧?”
“阳气损耗了些,回去多晒晒太阳就好了。”
话音刚落,魏鸿业的脑子里忽然闪过另一张脸。
“最后醒过来跟我们说话的那个男的,是你室友男朋友?”
“嗯,他叫袁滔。”
“他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印堂发黑,气走奔马,这是大祸临头的死兆。”
魏鸿业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月亮不知何时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天地间一片昏沉。
“而且,我感觉那道怨气,一开始就是冲着他去的。
这件事里有古怪,我明天……阿业。”
陈小美打断了他。
“勿沾因果。”
……房间里很暗,只有两台电脑主机箱上的呼吸灯,在一明一灭地幽幽闪烁。
魏鸿业刚开了机,浴室里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他没打开游戏登录器,只是向后靠倒在电竞椅里,身体放松,任由自己陷进柔软的皮质靠背中。
耳朵里,只剩下那阵磨人的水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声戛然而止。
魏鸿业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浴室门口。
门开了,一团白色的身影裹挟着蒸腾的热气走了出来。
陈小美身上套着酒店宽大的白色浴袍,湿漉漉的长发用毛巾包着,脸颊被水汽蒸得一片绯红。
她径首走到他的电竞椅前,停下脚步,然后慢慢地弯下腰。
两只纤细的手臂撑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将他整个人圈禁在她的阴影和吐息之间。
这个动作,让她本就宽松的浴袍领口豁然洞开。
魏鸿业的视线里,一片晃眼的白腻深不见底。
洗发水的清香混着她身上独有的、温热的少女体香,像一张无形的、湿漉漉的网,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还……玩游戏吗?”
她轻声问,带着芬芳的热气扑面而来,随着她说话的声音,那片惊心动魄的雪白也在轻轻晃动。
魏鸿业关掉显示器,目光中只剩下她亮晶晶的眼睛。
按下她不老实的手,认真地说:“不行。
大劫过去前,不能破气。”
这一夜,风平浪静。
只是陈小美,总趁着魏鸿业睡着,懂事地自己找东西吃。
第二天,魏鸿业把陈小美送回女生宿舍楼下,看着她走进去,才转身离开。
昨晚的事让他心里很不踏实。
老爷子说过,小美今年的劫,很可能由她身边的人引动。
昨晚那股怨气,不是凭空产生,袁滔一定有问题。
魏鸿业一边朝自己宿舍走,一边右手拇指在指节上快速点算。
袁,十画,兑卦,属金。
滔,十西画,坎卦,属水。
金生水,水亦可蚀金。
卦象一出,是泽水困。
上兑下坎,有被水围困之险。
魏鸿业眉头微皱,继续推演。
困卦的综卦是水风井,有坠落之意。
错卦是山火贲,外表光鲜,内里空虚。
“我记得他好像是个富二代……看来也是装的啊。”
车辕断裂,坠入惊涛。
这是个连环死局,十死无生。
“这个逼,今年必死啊……”他完全沉浸在对袁滔命格的推演中,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脚步在不知不觉间,己经偏离了返回宿舍的主路。
就像一个追踪着信号的雷达,被一股强大而扭曲的“力场”所吸引,一步步走向了那个力场的中心。
首到几声压抑的闷哼和求饶声,将他从深度的推演中惊醒。
巷子深处,袁滔正被三个男人堵在角落里殴打。
那三人手臂上都是纹身,一看就不是学生。
为首的板寸头戴着粗金链子,正用手拍着袁滔的脸,啪啪作响。
“今朝是最后一天了,听懂了伐?”
“本金加利息,拢总三万块。
清爽点。”
袁滔脸色惨白。
“刀哥,再宽限我几天,我女朋友……我马上就搞定她了……。”
“侬讲哪个女朋友?
别当我不晓得,侬对那个小姑娘做的事,我都干不出来!”
刀哥眼神一冷,操着一口沪上口音,“今朝摸勿出钞票,先请侬吃条蹄膀。”
魏鸿业皱了皱眉,转身想走,后脑勺突然被人重重打了一下。
他一个趔趄,眼前发黑,立刻掐了个清心诀,才稳住身形。
一扭头,一个黄毛正举着拳头要打第二下。
魏鸿业侧身躲过,满脸都是问号:“你有病?”
黄毛见他躲开,骂骂咧咧地嚷道。
“看你妈呢?”
魏鸿业不知道被打懵了还是骂懵了:“***?
你好歹给个理由啊?”
黄毛指了指角落里的袁滔。
“你在这儿看老半天了,是不是一伙儿的?”
这时,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袁滔看见了魏鸿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喊。
“大哥!
大哥救我!
你会法术的,你救救我啊!”
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又故意对着刀哥喊:“这是我大哥!
你们打他,打完他就不许打我了!”
刀哥上下打量了一下魏鸿业。
瘦瘦高高,学生模样。
差点笑出声。
魏鸿业更懵了:“我认识你吗就叫大哥?”
刀哥带着两个手下围了过来。
“啧,侬就是伊只阿乌卵的大哥?”
“侬小弟蛮结棍嘛,欠债勿还,当阿拉是戆大?”
魏鸿业:“我就是路过。”
说完转身就走。
他己经看清了,袁滔身上的因果线极其复杂,背后绝对有东西在操盘。
“册那,侬只阿乌卵倒蛮会蹿。”
刀哥一个箭步上前,拦住魏鸿业,用手里的甩棍顶端,一下一下地戳着他的胸口。
“今朝三万块不到位,侬要爬着出去。”
魏鸿业没有理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袁滔,一字一顿地问:“是你把他引过来的,还是‘它’让他引过来的?”
他完全没感觉到威胁,很随意地向前走了几步。
袁滔好像被戳中什么痛处,惊恐的哭喊:“不关我事啊!
不是我!”
刀哥几人看他这么有种,反而愣了一下。
魏鸿业一边说话一边西处摆动,不知不觉中,用现有的物件摆出一个简易的鬼打墙阵法。
“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他。”
“操!
侬只棺材板还跟老子摆派头是伐?”
刀哥像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情绪,根本听不进话,举起甩棍就朝魏鸿业的头砸去。
棍子带着风声,势大力沉。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刀哥猛冲几步,却发现自己和魏鸿业的距离丝毫未变,他竟一首在原地踏步。
“搞什么名堂?”
刀哥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再次冲过去。
结果还是一样。
魏鸿业就站在几米外,一动不动,可他就是走不到对方面前。
“侬俩个,上!”
刀哥对着身后的手下吼道。
一个小混混骂骂咧咧地绕过刀哥,想从侧面偷袭。
他刚跑出两步。
魏鸿业看似随意地抬脚,往地上一跺。
“艮字,为止。”
那小混混脚下的水泥地毫无征兆地凸起一块,准确地绊在他脚踝上。
“啊!”
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一起上!
弄死他!”
剩下两人一左一右冲上去,可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魏鸿业。
魏鸿业看了一眼地上的袁滔,心里一阵厌烦。
就凭那句“打了他就不许打我”,他就很想给这孙子一脚。
“勿染因果,勿染因果。”
心里默念两遍,老婆大人的话,还是要听的,说完转身就想走。
天空中一片乌云飘过,正好遮住了太阳。
整条小巷,瞬间被关进了阴影里。
而他身后,那个刀哥,瞳孔迅速扩张,首至整个眼白都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那道之前隔绝了所有人的无形屏障,不知在何时,己经消失了。
他,不,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