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一个星期,我在花坛里捡到了一部手机。它亮着屏,停留在机主的微信界面上。
“你真的要一声不吭的逃婚,只为了去德国帮你那学妹选毕业舞会的礼服?
”“婚礼可以再办,可毕业舞会就这一次。小翎眼光太差,没有我帮她指定要出丑。
”“就算你未婚妻同意,她家里人也不会同意吧?顾氏独女新婚,请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
这不是存心给顾家难堪吗?”“到时候随便编个借口就行了。她那么爱我,
她只会庆幸我还愿意和她结婚。不瞒你说,和阿凛待久了真的有点厌烦,
就当给我一个喘息的机会吧。婚后我会对她好的。”巧了,我姓顾,单名一个凛。
而答应今早陪我试纱的未婚夫,已经迟到十二小时了。一、我再次摁开手机,
已经是晚上九点。两年来从未让我多等过一分钟的林归鸿,迟到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期间,
杳无音讯。冬夜的空气寂静得像块冻实的冰,那部陌生手机突然“叮咚”一声,
使这块冰裂了一条缝。“你在国内能不能买到和这个戒指配套的项链?小翎想拿来配礼服。
买到的话兄弟把我那瓶最好的红酒送你。”配图是一男一女亲密的贴着脸,两手相握,
送到紧贴着的脸颊旁。女生纤细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硕大夺目的戒指,
任谁看都觉得这是一对即将迈入神圣殿堂的幸福情侣。但我的大脑轰然炸响。
那男人的侧脸太像了,即使只能看见一个轮廓,却与我放在心上两年多的身影大致重合。
连那枚戒指,也几乎和林归鸿的求婚戒指一模一样。刀子似的冷风呼啸而过,一刀一刀,
将我的身体刺了个透凉。我双手颤抖,拿起手机点开那人头像,手却僵硬得拿都拿不稳,
一下子掉回了花坛。没等我再次捡起,屏幕就抢先一步熄灭。“不会的,不会是他的。
我们用的是情侣头像,这上面的完全不是嘛。”我深呼吸安慰自己,大脑却一片混乱。
恋爱一周年时,正好赶上我二十四岁生日宴。彼时,
我最喜欢的那套首饰中的耳环正好借给了最好的朋友戴。我拜托林归鸿帮忙取回,
朋友和他开玩笑,“听说你收藏了许多红酒,想要的话拿一瓶和我换吧。
”林归鸿当场沉了脸。他没搭话,转头就走,去首饰店给我买了一套新的。事后,
朋友亲自上门道歉,送回耳环,表示只是开个玩笑,我才得知此事。
我明白他极珍视那些红酒,因此只是笑了笑就作罢。可在生日宴上,
我戴着那套崭新却并非我喜欢的款式的首饰,
想起他整整三大玻璃柜里无数瓶一尘不染的红酒,还是心头发堵。这么巧,微信上这人,
也喜欢收藏红酒啊。可他居然愿意用最珍贵的红酒给“小翎”只换一条项链,一定很爱她吧?
冬夜黑沉的天色逐渐染上诡异的橘红,密密麻麻的雪纷扬而下。空无一人的街道中,
我手机***乍然响起。林母尖锐的斥骂平地惊起一声雷。“还没嫁进门呢就这么不守规矩?
当初你答应婚礼前七天会日日伺候公婆洗脚,现在人呢,死哪儿去了?
”“别以为你是顾家独女别人就得高高在上的捧着你。我们家没有那种待遇。想嫁给我儿子,
那就老老实实的听话,别端你那大小姐架子。”我舌头好像冻僵了,
哆嗦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应了句好。正要出发去林家,我才发现,
我的车当初被林归鸿开走了,他答应今天接我一起回去,
还说会帮我应付一直看我不顺眼的准公婆。我站在越积越厚的漫天大雪里,
给林归鸿打了十个电话。直到手机没电关机,他也没接过一次。“啪嗒。
”脸颊爆起皮肉绽开的疼,我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算了,也许他一时太忙,
直接回家了也说不定。”我重新燃起希望,深一脚浅一脚徒步向五公里外的林家走去。
二、“阿姨?叔叔?我是顾凛,您开开门啊。”我满身落雪,眼睫结冰,
狼狈的站在林家门口,敲了又敲,喊了又喊。“谁啊这么没素质,大晚上敲什么敲,
自己没家吗!”邻居愤怒的斥骂让我不敢再继续,只得转而给林父林母打电话。
又是熟悉的冰冷机械音。我不死心,掏出林归鸿给我的钥匙,***去却转不动。
我冻得浑身哆嗦,这扇并不算厚的门怎么也打不开。“你干什么呢?是不是想偷东西?!
”抬头一看,一个中年妇女从楼梯间探出头,不满又警惕的看着我。她上下打量我半天,
似乎见我不像小偷小摸的人,缓和了语气。“这家人睡得早,应该已经反锁门了。
你是他们亲戚?”“我是这家儿子的未婚妻。”“倒是听过林姐提过她儿子要结婚,
但儿媳妇不是在德国吗,这是回来了?小林呢?”阿姨几句话问得我瞬间愣怔。
她看着我张口结舌的样子,没再问,拽着我往她家走。她给我塞了杯热水,
拿起手机来给我看。“喏,这就是林姐她儿媳妇。五年前还在她家住了一段时间呢。
林姐对她简直比亲闺女还亲。”“前天我问起小林,林姐还说他在德国陪未来儿媳呢。
你眉眼间和她确实有点像,但小林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和她黏在一起,
不可能让她单独回来的。你是不是走错了?”我呼吸一滞。林归鸿在床上有点奇怪的爱好。
他喜欢让我戴着面纱,只遮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眉眼。“阿凛,你的眼睛真好看。
”我每次都被他温柔深情的眼睛迷得昏头转向,所以即使戴面纱会喘不上气,我也从未在意。
可……“阿姨,您知不知道这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好像姓赵。叫……对,赵飞翎!
”阿凛……阿翎……我剧烈咳嗽起来,就算喝了热水,那股寒意却怎么也散不去,
激得我大脑一阵阵发晕。没法等他回来了。
无意间瞥到的那疑点重重的微信对话使我全身不住的颤抖。向阿姨问了赵飞翎在的学校,
我定了最近一班飞机,立刻启程前往德国。登机前,
我接到了几个月都没联系过的父亲的电话。“什么时候带小林回家?爷爷说要和他下棋。
”“你交了这么多男朋友,这是头一个能和爷爷聊得来的。好好把握他,哄好了爷爷,
我才能拿到顾氏的股份!”“爸,要是我和他分手呢?”“你敢!你要是和他分手,
这辈子也别想踏进顾氏家门!”“爸,要是他出轨呢?”“你怎么那么多事,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心胸狭隘又不孝的女儿?哪个男人不拈花惹草,
他肯和你结婚已经很不错了,能不能大度点?这个节骨眼,别给我找麻烦!”我张了张嘴,
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对面早就挂断了。一下飞机,我直奔赵飞翎所在的学校。
经过离校门就差一个路口的服装店,我的余光突然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条裙子,
阿凛穿着肯定好看。”这声音,是林归鸿!我与他仅隔着一面贴着花字的透明玻璃,
他提着一条镶着我喜欢的蕾丝花边的淡蓝色长裙,眉目温柔,
与过去两年里他为我挑每一件裙子时相差无几。我焦躁不安多日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
迫不及待的走到店门口。谁还没有个前任呢?只要他现在爱着我,就够了。“归鸿哥,
该罚哦。你忘了,我不喜欢蓝色的。”三、我握在门把上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林归鸿背对着我,不自在的轻咳两声,将那条淡蓝色连衣裙扔在一边,
转而拿起一条粉红色的长裙。平常我一表示与他的意见不一样,
就埋怨我情绪不稳定的男人笑着连声道歉,顺势将搭在他脖颈间的玉白双臂更加拉近自己,
在对面人额头落下一吻。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起哄。在一群人的调侃中,
林归鸿吻上了赵飞翎的唇。他们吻得深,两个人脸颊酡红,
赵飞翎在那调侃的哄笑中害羞的藏进林归鸿怀中。暖烘烘的店里,
所有人脸上都是幸福的微笑。我站在冰天雪地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就在我身体颤抖那刻,
林归鸿不经意一瞥,与我对视了个正着。他脸上温柔宠溺的笑顷刻间凝固成一片冰雪。
他慌不择路扭过头去,闭上了眼。我冷笑一声,走到橱窗前,死死的盯着他。“归鸿哥,
你怎么了?啊!”赵飞翎看见了我。她惊叫一声,后退几步,被林归鸿稳稳抱在怀里。
他终于愿意从那店里走出来,站在我面前。“你来就算了,吓小翎做什么?她胆子小,
晚上要做噩梦的。”我的未婚夫拧着眉,看不见我几晚没睡青黑的眼眶,
看不见我因寒冷而惨白的唇色,而是责问他的未婚妻为什么打扰了他和别人的热吻。
我闭了闭眼,叹息一声。“林归鸿,你和我回去,我会忘了这件事,我们一切照旧。
”林归鸿沉默半晌,抬手揉了揉我发顶。“阿凛,对不起。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也是会陪我走完这一生唯一的人选。但是我从前做了对不起小翎的事,必须偿还。我求你,
为了我委屈七天,就七天。我保证,七天后我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好不好?”“归鸿哥,
她是谁啊?”赵飞翎跑出来,亲昵挽上他手臂,警惕的看着我。“这是我的远房表妹。
小女孩任性不懂事,大家别在意。”众人上下打量我一番,林归鸿打头,
他们团团围在赵飞翎身边,衬得我像个需要共同对付的敌军首领。我到底没说话。我爱他,
我也需要他,向父亲交差。当晚,林归鸿以防止穿帮为名,抱着赵飞翎睡在了隔壁。
夜深人静,他们暧昧的喘息也愈发清晰。我哪里睡得着,拉开窗帘想看看夜景。
却发现一伙人鬼鬼祟祟的溜进了我们所住的大楼。没等我细想,呼吸间,
震天响的砸门声似乎要将整座大楼连根拔起。林归鸿怒气冲冲,一把推开我的房间门。
看见砸门声依旧继续,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居然不会打扰他们的好事。我推开他,
战战兢兢的往门口走。外面人的骂声愈来愈激烈,林归鸿一把将我扯到他身后,
低声嘱咐我小心。“砰!”一颗子弹打穿了厚重的门。
紧接着无数子弹骤雨般密密麻麻穿透门板向我们冲来。林归鸿第一时间扑向赵飞翎,
抱着她躲到沙发后。见我没跟上,他扑来一拽,一颗子弹正好击中他小腿。我尖叫一声,
不顾枪弹跑过去,摇摇欲坠的门此刻被一脚踢开。
刚才在窗户边见到的那群黑衣人潮水般涌进来。“两年了,索菲亚,
你该履行你当初的承诺了!”他们揪住林归鸿的衣领,狠狠掼在墙上,
冰冷的枪口指着他额头,疑惑的看着我和赵飞翎。“怎么有两个索菲亚?说,哪个才是真的?
”“不说是吧?我自然有办法分辨。当初她被我们玩了三天三夜,来,复习一下,
看看哪个更熟悉!”四、我猛的回头看向赵飞翎。她瞳孔颤抖,面色惨白,抖如筛糠。
林归鸿显然知道什么。他不断的在我和赵飞翎间逡巡,犹豫间,
我和赵飞翎已各自被人按在地上,撕开了衣领。“林,你选,哪个才是索菲亚?
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赵飞翎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她指着我,
疯了一般向林归鸿大叫,“归鸿哥,她才是索菲亚!”“林归鸿!
你们之间的恩怨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你的未婚妻啊!我不是什么索菲亚!”我拼命嘶吼,
眼泪不住的流。林归鸿双眼含泪。他犹豫再三,颤抖却又坚定举起手,
斩钉截铁的告诉控制着我们的黑衣人。“她,是索菲亚。”透过模糊的泪眼,
林归鸿那只无数次抚过我发顶的,修长的手,直直指着我的方向。
我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林归鸿飞快扑来,随手捡起地上的破布,紧紧塞进我嘴里。
一边塞,一边用只有我俩才能听见的声音,哽咽道,“阿凛,我已经对不起小翎一次了,
不能再有第二次。我求求你,再帮我一次。你等我,我会去救你的!”我想骂,想打,
可他塞的太紧了,喉咙发出阵阵存有异物的恶心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就要结婚了,
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与我无关。”我眼睁睁看着他抱着赵飞翎,冷漠的背过身去。
直到他们把我五花大绑,扔到车上,我都没等来他一个眼神。在异国他乡的暗牢,
他们踩断了我弹了二十年钢琴的十指。“那晚后,说好放你见林一面就回来,
没想到让你跑了两年。”“还盼着林来救你呢?要是真的爱你,他会把你交出来?别做梦了。
”一天,两天,三天。暗牢那扇仅半张脸大的出风口明灭了三次,
我也没等来林归鸿信誓旦旦的拯救。第四天,趁他们外出,我以身体为饵,
趁留守的人不留神,打晕了他,拿到钥匙逃出暗牢。我无头苍蝇般漫无目的的逃,
见人就借手机给林归鸿打电话。可每一次都像那天我站在大雪里一样,无人接听。
再转过一条街,我迎面看见一座金碧辉煌的酒店。粉色的花散了满天,有人在办婚礼。
我愣了半晌,突然想起,如果平安无事,今天本该是我和林归鸿的婚礼。酒店门口,
侍者给路过的每个人发了一朵粉玫瑰。我低头一看,那玫瑰包装上,印着金灿灿的两个名字。
赵飞翎&林归鸿。天旋地转。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肠胃翻江倒海,想吐,
但由于多日水米未进,什么也吐不出来。我连滚带爬的冲进酒店大堂,拨开鼓掌祝贺的人群,
看见身着白色西装的林归鸿,在高台上亲吻着赵飞翎。一吻毕,他牵着赵飞翎接受众人祝福,
与台下狼狈不堪的我四目相对。我重新燃起生的希望。两年的感情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