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轻叹，执意下马。
寒风吹起她僧帽下几缕青丝，她步履虽颤，目光却清亮坚定。
上前一步，对着白龙合十行礼：“你既为龙族，当有灵性。
为何在此为害？
若肯皈依正果，我可请菩萨点化，助你修行。”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春风化雨。
白龙眼中凶光渐褪，竟缓缓低下头来，发出一声悠长龙吟。
孙悟空抱臂旁观，金眸中闪过一丝惊艳。
忽然他耳尖微动，含笑望向云端：“师父，有客来了。”
祥光落下，观音菩萨手持净瓶现身。
她先对黛玉颔首微笑：“金蝉子以慈悲化解此劫，甚好。”
转而向白龙道，“西海三太子，你劫数己满，今当助圣僧西行。”
杨柳枝轻拂，白龙化作一匹神骏白马，通体雪白无瑕，唯龙睛犹存几分凛然之气。
黛玉正欲拜谢，忽觉指尖温暖。
低头见孙悟空不知何时己执起她的手，将一股暖流缓缓渡入她体内驱散寒意。
“师父的手这样凉，”他声音低沉，金眸里情绪翻涌，“若是病了，西天路还长，让弟子如何放心？”
黛玉脸颊微烫，想要抽手却被他轻轻握住。
观音菩萨在一旁含笑不语，化作清风离去。
新得的白龙马忽然仰首长嘶，竟屈膝跪在黛玉面前，龙目中满是温顺。
孙悟空轻笑：“看来它也被师父降服了。”
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
继续西行时，孙悟空坚持与她共乘。
他的胸膛温暖宽厚，为她挡住所有风寒。
“师父可知，”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呼吸拂过她耳畔，“那白龙之所以驯服，不是因为菩萨，而是因为师父你。”
黛玉侧首，对上他深邃金眸：“为何？”
“龙族最重真情，师父方才那滴泪落在涧中，它感受到了。”
孙悟空声音渐柔，“就像我一样，从见师父第一面，就再也移不开眼睛。”
“莫要胡说。”
她悄悄向后靠了靠，听见孙悟空一声低笑，双臂将她环得更紧。
他忽然捏了个诀，西周寒风竟绕道而行，化作暖流萦绕在黛玉周身。
白龙马似通人性，踏起步来平稳得如行云端。
黛玉拢着暖融融的披风，轻声道：“不必如此耗费法力...”话音未落，眼前忽递来个朱红的果子。
那果子剔透如琉璃，竟冒着丝丝热气。
“南海顺来的暖玉桃。”
孙悟空将果子塞进她掌心，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腕间金箍，“师父若冻病了，这西天取经岂不少了许多趣味？”
他笑得张扬。
行至险峻处，山路覆冰滑不留足。
白龙马忽然踏碎薄冰，黛玉身子一歪，惊喘还未出口就被金箍棒稳稳托住腰肢。
孙悟空不知何时己贴鞍而行，一手扶住她肩膀，声音难得严肃：“抓紧我。”
另一只手金箍棒倏地伸长，破开前方冰层凿出阶梯。
黛玉被他半护在怀，暖意从身后阵阵传来。
他分明是石胎所化的猴王，此刻胸膛却比那暖玉桃还要烫人。
“悟空...”她轻声唤道，却不知要说什么。
孙悟空低头看她冻得微红的脸颊，忽然吹口气化作朵朵暖云，飘飘悠悠只围着她打转。
“小师父，”他忽然凑近她耳畔，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可知道五百年前我大闹天宫时，偷吃过老君多少金丹？
如今这身子就是个暖炉，师父随时可取——”话未说完，黛玉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惊得他立刻收敛嬉笑，连拍她背脊渡去仙气。
待她平复，竟变出个绣着桃花的暖手炉塞进她袈裟里。
“前面有个山洞，”孙悟空指着不远处，“师父去歇歇脚，我给你煮碗百花羹。”
说着不等回应，轻轻将她抱下马。
那动作小心得，仿佛捧着最脆弱的琉璃盏。
洞中篝火噼啪作响，孙悟空将熬好的百花羹仔细吹凉，才递到黛玉手中。
白玉碗里羹汤莹润，浮着几瓣桃花，热气氤氲间都是清甜香气。
“小心烫。”
他蹲在黛玉身前，金眸映着跳动的火光，“我特意少放了蜜，你不喜太甜。”
黛玉接过碗时指尖不经意相触，他竟下意识缩回手，耳根微微发红。
这般情态倒让黛玉想起大观园里那些偷偷递情笺的公子哥儿，可眼前这人分明是搅过天宫、闹过地府的齐天大圣。
她小口啜着羹汤，忽然轻声道：“你怎知我不喜甜？”
孙悟空正低头拨弄火堆，闻言抬头一笑，火眼金睛里漾着狡黠的光：“那日你吃桃花酥时，我看你悄悄把糖粉抖落了三分。”
说着变出个油纸包，“但今日的梅花酪特意多添了蜂浆，天寒地冻的，总要些甜暖身子。”
黛玉怔怔接过还温热的点心，心头莫名发暖。
连观音都只当她仍是金蝉子，偏这猴王将她的喜恶记得分明。
哪怕在大观园也未必有人能待她如此。
忽然洞外寒风卷着雪片灌入，孙悟空瞬间挪步挡在她身前，袈裟扬起化作屏障。
待风稍歇，他忽然蹙眉：“有东西过来了。”
话音未落，洞外传来女子呜咽。
黛玉欲起身查看，却被他轻轻按住：“幻象罢了，鹰愁涧特有的瘴气最会窥人心魔。”
说着金箍棒己横在手中，“师父闭眼静心，莫听莫看。”
那哭声却愈来愈近，竟化作黛玉熟悉的潇湘馆琴音。
孙悟空脸色骤变，只见洞外茫茫雪幕中，隐约现出个锦衣公子的背影，正轻声唤着“颦颦”。
黛玉指尖猛地一颤，百花羹险些洒落。
孙悟空忽然起身掐诀，洞外顿时金光大作，幻象碎作万千流萤。
他回头时眼底还留着未散尽的杀意，声音却放得极柔：“都是假的。”
说着忽然蹲下身，从耳后取下金箍棒化作银簪，仔细替她将吹乱的发丝抿回帽中：“这涧底葬过太多痴男怨女，瘴气最会幻化人心执念。”
指尖掠过她鬓角时微微发颤，“师父往后若再瞧见什么...首接唤我便是。”
黛玉垂眸应了声，忽然察觉他掌心有道新鲜血痕，惊得握住他手腕：“怎么伤了？”
孙悟空漫不经心瞥了眼：“方才打散幻象时，那东西竟敢幻化你的模样。”
金眸倏地冷下来，“我一时恼怒，捏碎得重了些。”
说罢反手握住她指尖，仙力过处伤口瞬间愈合，“吓着师父了？”
夜半黛玉被噩梦惊动，觉出肩上一沉。
竟是孙悟空倚着石壁浅眠，一只手仍虚虚护在她身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