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八点的晚自习,教室中静得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
窗外的天阴沉得像涂了一层晦涩的薄墨。
杨间坐在教室的座位上,眼皮耷拉着,像两扇沉重的小闸门,拦住了他无时无刻想要涌出的困意。
昨夜,他又在手机上看了一则鬼故事,首到凌晨才合眼,但此刻,他却无法完全安然睡去。
那张老人照片——空洞的眼神,死寂的脸庞,似乎仍黏附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偶一闭目,那双眼睛便从记忆深处翻涌出来,如一条病蛇盯着猎物。
“嘿,杨间,借部说话嘛。”
身旁蹭过来的张伟——绰号“阳痿”,有着身材瘦高却骨架松弛的模样,他这一声喊,带着一种滑稽的谄媚。
杨间无奈地抬头,却未答话。
张伟的绰号来源于一次老师几年前无心的口误,这名字如一块破布般套牢了这个人,让他一度活得有些屈辱,但渐渐地,也学会了将讥讽化作笑料。
他甚至扬言要“以复杂抵抗简单,以幽默对付恶意”。
“嘿,我看你今天打了一天哈欠,昨晚是不是做了点什么羞羞的事?”
张伟拍了拍杨间的肩膀,眼神中有一种喜剧性的不怀好意。
“做你个鬼,”杨间揉了揉眉心,淡淡地说道,“我昨天看了一个鬼故事,结果睡不着。”
“鬼故事?”
张伟嘴角抖了一下,突然来了兴致,愈发贴近了他的耳朵,语气压得低如蜘蛛网,“说到这个,你知道市里那个小区的事没有?”
杨间顿了顿,眼皮微微抬了一下,“没听过。”
张伟像是捕获了猎物般,眼神一亮,又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一张照片。
这照片拍得模糊,光线在傍晚的阴暗下显得晦涩难辨,但小区阳台的防盗窗上,密密麻麻挂着一排人形的轮廓,那姿态像是一排被悬挂的腊肉,死寂又扭曲。
防盗窗的间隙容不下一个硕大的脑袋,但那些尸体却偏偏全部脑袋陷在窗内,身躯垂下,仿佛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硬生生拉扯至这样的怪异形态。
尤其是那些睁得极大的眼睛——仿佛诉说了一种临终的无限恐惧——让人从此夜不能寐。
杨间看着照片,额头有些发凉,这感觉像是被人无声地偷走了气息,连存在本身都开始显得虚弱。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个开端。
张伟、苗小善,再加上那个突如其来的讲课者周正,像是篇章里的沉重伏笔。
他们一个个掀开了画面的边角,让真实与虚幻的界限逐渐模糊。
在这间教室里,那唯一一盏吊灯散发着苍白的光,仿佛引领众人进入某种不可名状的领域。
讲台上的周正终于开了一口,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令人坐立不安的质感。
他黑板上的字,潦草如刀痕,却很明白——“鬼”。
他说得尖锐,却不慌乱:“鬼无法被杀死。”
又补充道:“能对付鬼的,只有鬼。”
那些话语随着气流环绕在教室内,仿佛温度骤降了一格。
学生们极力想要理解这话的含义,却只听得更多无从解释的威胁与悲鸣。
周正将一切推向不安的深渊,却绝口不提希望与光明。
杨间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悸动,却迅速归于沉默。
他从未想过,一个普通的夜晚,竟然能将整个世界的秩序颠覆得如此彻底,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显得无助而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