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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15

1 薄纸与厚谎诊断书很薄,悠真捏着它,指尖却无端发麻。胃癌晚期四个字砸进他胸口,

将他钉死在医院走廊冰凉的塑料椅上。窗外的阳光白得刺眼,泼洒在光洁的地砖上,

反射出跳跃的光斑刺得他眼前嗡鸣一片。他僵坐良久,直到腿脚麻木,纸页被手心的汗洇软。

他近乎本能地,小心翼翼将它折起。折痕,精准压过那两个字。最终,

被塞进随身的旧牛皮笔记本夹层——那本密密麻麻画满食谱草稿、勾勒着他味觉疆域的册子,

此刻成了安放这纸命运的薄棺。硬质封面抵着肋骨,钝痛鲜明。推开家门,

厨房里传来熟悉的叮当声和水流声。晴人背对着他,站在水槽前,

宽松的家居裤勾勒出修长的腿部线条,正认真地冲洗着饱满红润的番茄。

水珠溅在他挽起的格子衬衫袖子上,洇开深色的圆点。他听见门响,头也没回,

声音带着一贯的暖意:“回来啦?今天检查结果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这语气里的亲昵和放松,是多年共同生活沉淀下来的习惯。悠真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是番茄清新的微酸气息,混合着晴人身上干净的皂香。

这熟悉的味道像一根柔软的丝线,瞬间勒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强迫嘴角上扬,

肌肉僵硬地牵扯出一个笑容的轮廓。“小问题,” 他的声音有点飘,努力让它听起来轻松,

“医生说是慢性胃炎,有点麻烦,得好好养着,按时吃药复查就行。” 他一边说,

一边脱下外套,动作刻意放慢,视线避开晴人可能转过来的方向,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厨房中岛冰凉的台面。“真的?” 晴人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转过身。

他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窗外的光,像蒙了层薄雾的琥珀,

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还有一丝细微的探寻,紧紧锁在悠真脸上,

“我看你最近脸色总不太好,人也瘦了一圈,上周你半夜胃疼醒,我就觉得不对劲。

” 他想起悠真蜷缩在床边,冷汗涔涔的样子,心又揪紧了。“哎呀,就是工作累的,

加上之前吃饭太对付。” 悠真赶紧打断,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绕过中岛,

走到晴人身边,手臂自然地环过晴人的腰,下巴轻轻搁在他还带着水汽的肩膀上。

这是一个寻求依靠和转移注意力的姿势。晴人的体温透过薄衬衫传递过来,

是令人心安的暖意,却也像烙铁般烫得悠真心口发慌。“别瞎担心。

” 悠真的声音闷在晴人肩窝里,带着刻意的轻快,“医生开了药,养一阵就好。

不过……” 他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晴人,我们开家小餐馆吧?”“啊?

” 晴人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身体在悠真怀里微微转过来一点,

脸上是纯粹的惊讶,“餐馆?怎么突然……”“就卖你最爱吃的那些家常菜。

” 悠真抬起头,近距离地看着晴人近在咫尺的眼睛,努力让眼神显得真诚而充满热切的光,

尽管那光芒下是一片荒芜,“小小的,温馨的那种。你不是总说,我做的菜,

外面吃不到那个味道吗?我们把它做出来,分享出去。名字我都想好了,

”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晴人后腰的衬衫布料,“就叫味觉记忆。”他想留下点什么,

留下关于他,关于他们,关于“味道”的一切。“味觉记忆……” 晴人低声重复着,

眼中的疑虑被这个充满画面感的提议冲淡了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郑重对待的暖意和一丝向往。悠真的菜,是他味蕾上的锚点,

是漂泊时思念的港湾。“可是,开餐馆很辛苦的,你现在身体……”“所以才需要你啊!

” 悠真立刻接口,语气带着点情侣间特有的、近乎撒娇的任性,巧妙地绕开了健康话题,

“我出技术,你出力!我们一起把它做起来。就当……就当是养病期间的一个大项目,

转移注意力,做点开心的事,对恢复也有好处,医生都这么建议的!” 他祭出医生的名头,

像一个心虚的赌徒押上最后的筹码。晴人沉默了。他凝视着悠真,

目光细细描摹过他有些苍白的脸颊,眼下淡淡的青影,

还有那双极力掩饰却依旧藏不住深处疲惫和近乎恳求的眼睛。那恳求像一根细小的刺,

轻轻扎了他一下。悠真很少这样明确地表达想要做什么,尤其是在身体不适的时候。

疑虑像水底的暗影,并未完全消散,

但更多的心疼、无奈和不愿让对方失望的柔软情绪翻涌上来。“好吧,” 最终,

晴人轻轻叹了口气,反手也抱住了悠真,将脸埋进他带着淡淡药味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带着妥协和纵容,“只要你开心,身体能吃得消。我们一起试试看。

”2 味觉记忆悠真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他用力回抱着晴人,感受着对方怀抱的坚实和心跳的沉稳节奏。这一刻的相拥,

像偷来的时光,珍贵得让他心头发酸。“嗯,一起。” 他低声应着,声音有些发哽。

寻找店面、简单装修、办理手续……所有琐碎的事情在一种刻意的匆忙中迅速推进。

悠真投入了巨大的热情,仿佛要把所有残存的生命力都燃烧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他亲自设计布局,挑选了温暖米黄色的墙漆和原木色的桌椅,精心计算着厨房的每一寸动线。

晴人成了他沉默而坚实的后盾,默默承担了所有跑腿、搬运和与装修工人沟通协调的体力活。

他看着悠真因过度劳累而愈发明显的苍白,看着他偶尔需要扶着墙壁喘息的瞬间,

心里的忧虑像藤蔓无声滋长。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悠真“只是有点累,

没事”的笑容和“为了我们的店”的期许眼神中,把疑问压回了心底。

那本藏着秘密的旧牛皮笔记本,被郑重地摆在了新店厨房操作台最顺手的位置。

它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也像一个无声的倒计时沙漏。筹备期间,悠真常常拉着晴人试菜。

小小的、还未挂牌的店面里,飘散着各种食物的香气。两人穿着同款不同色的围裙,

在狭小的空间里默契地移动、转身,偶尔身体轻触,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尝尝这个,

” 悠真将一小碟金黄酥脆的炸藕盒推到晴人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我试着调了下肉馅的比例。”晴人夹起一块,

小心地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的藕片清甜爽口,包裹着香浓多汁的肉馅,调味恰到好处。

“嗯!好吃!” 他眼睛亮起来,满足地咀嚼着,“就是这个味道!比我妈当年做的还好吃!

你这家伙,怎么连这个都记得?” 带着笑意和惊喜。悠真看着晴人满足的样子,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光彩:“有一次你喝醉了,

抱着我胳膊嘟囔了半天,说小时候巷口那家卖的炸藕盒是你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可惜后来搬走了。” 他语气轻松,眼神却温柔。晴人愣了一下,随即耳根微微泛红,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啊?我说过吗?……不过,真的很好吃。” 他又夹了一块,

这次蘸了点悠真特制的椒盐粉。“还有这个,

” 悠真又推过来一碗晶莹剔透的桂花酒酿圆子,“秋天了,喝点暖的。

我用了你上次从老家带来的桂花蜜。”温热的甜香扑鼻而来。晴人舀起一勺,

软糯的小圆子裹着清甜的酒酿,桂花的馥郁香气在舌尖萦绕。他喝了一口,

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舒服地眯起了眼:“好香好甜……悠真,

你好像总能知道我想吃什么。” 他看着悠真专注地搅拌着锅里剩下的酒酿,

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一如当年那个笨拙却认真的青年。“大概是因为,

” 悠真没回头,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每次看你吃到喜欢的东西,眼睛都会亮起来,

像……星星一样。”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是我男朋友嘛,这点心思再摸不透,

还怎么混?”晴人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暖流涌过。

他看着悠真在厨房暖光下忙碌的身影,

看着他因为自己一句简单的“好吃”而微微扬起的嘴角,

一种混杂着幸福和酸涩的情绪悄然滋生。他放下勺子,走到悠真身边,

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头:“那以后,我要多吃点,让你也多看看星星。

”3 门后的真相悠真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放松身体,向后靠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侧过头,脸颊蹭了蹭晴人的头发,轻声笑了:“好啊。

” 厨房里只剩下灶火的微响和两人依偎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桂花甜香和无声流淌的爱意。

这一刻,死亡的阴影似乎被暂时驱散,只剩下这间小小的、尚未开张的“味觉记忆”里,

两颗心紧紧相依的温暖。“味觉记忆”小店终于开张了。不大,只摆了七八张原木小桌,

暖黄的灯光洒下,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熨帖的香气。最初的客人大多是朋友和好奇的街坊。

厨房,这个烟火气十足、温度偏高的方寸之地,成了他们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避难所,

也成了悠真日渐衰弱的身体与强撑意志之间无声搏斗的隐秘战场。一个午后,

没有客人的间隙。悠真站在灶台前,搅动着砂锅里咕嘟作响的奶白色浓汤。

那是他父亲留下的“道歉汤”配方,据说当年他惹母亲生气后,就会默默熬上一锅,

香气能飘满整个屋子。他第一次做给晴人喝,是在他们第一次吵架后,

笨拙地用食物表达歉意。“好香!” 晴人凑过来,由衷赞叹,“伯父的秘方果然厉害。

”悠真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勉强。他拿起干净的小勺,舀起一勺,

习惯性地凑到唇边。舌尖接触到温热的液体,却像触碰到了毫无滋味的温水。

一种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味觉,他最引以为傲、赖以生存的感官,

如同被投入深海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沉没了。他维持着品尝的姿势,只有极其短暂的僵硬。

随即,他自然地侧过身,手腕轻倾,那勺本应被品尝的汤,

悄无声息地滑落进了脚边备用的废水桶里,只溅起一个微小的涟漪。“嗯,火候差不多了。

” 悠真放下勺子,声音平稳。他拿起盐罐,全凭经验和记忆,手腕稳定地抖落细盐。

“再试试?” 他把勺子递给晴人。晴人接过来,舀起一勺,吹了吹,小心地送入口中。

鲜香浓郁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绽放。“好喝!” 他眼睛亮起来,“就是这个味道!悠真,

你太厉害了!”悠真看着他满足的表情,胸腔里那颗沉重的心,

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托了一下。他弯起嘴角,

一个带着疲惫却真实的笑容:“你喜欢就好。以后……这汤就交给你了。” 他拿起笔记本,

翻到“道歉汤”那一页,上面字迹有些潦草,“你看这里,汤滚后转小火煨四十分钟,

最后五分钟再下豆腐……火候是关键,差一点味道就不同了。”晴人认真地凑过去看,

鼻尖几乎碰到纸页。“嗯,我记下了。” 他拿起笔,在悠真记录的旁边,

用自己稍显稚嫩的字体添上:“豆腐需切小块,下锅后轻轻推,不能搅碎。

——晴人”悠真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笨拙却无比认真的笔记,

一股暖流混杂着尖锐的酸楚涌上喉咙。他别开脸,假装去看炉火,

将那不合时宜的哽咽硬生生咽了回去。厨房里很安静。汤在锅里安静地煨着,

蒸汽顶得锅盖轻轻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温热的食物香气和一种无声的、沉重的温情。

晴人低头看着笔记,悠真看着锅里翻滚的汤花。那些被刻意回避的阴影,

仿佛暂时被这氤氲的蒸汽隔开了一些。然而,避难所并非坚不可摧。身体的溃败如同潮水,

一次次冲击着意志的堤坝。一个忙碌的晚餐时段过后,厨房里一片狼藉。水槽堆满碗碟,

油烟气息尚未散尽。悠真靠着冰冷的金属操作台,额头上沁出冷汗,胃里翻江倒海,

一股带着金属锈味的恶心感汹涌而上。他脸色煞白,手指死死抠住台面边缘。“悠真?

” 正在擦灶台的晴人立刻察觉,丢下抹布就要过来。“别过来!” 悠真猛地出声制止,

声音嘶哑紧绷。他几乎是踉跄着,一把推开储藏室厚重的门,闪身进去,反手用力将门带上。

“砰”的一声闷响,隔绝了内外。门外的晴人脚步钉在原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门板后面,

压抑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呕吐声穿透隔音并不好的门板,一声声撞击着他的耳膜。

那声音里饱含着生理上极致的痛苦和一种尊严被彻底碾碎的绝望。晴人站在那里,

像一尊被冻住的雕像。他能想象门后是怎样的景象。每一次干呕的间隙,是濒死般的喘息。

那些“只是胃炎”的谎言,那些强装的笑脸,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愤怒、恐惧、铺天盖地的心疼和巨大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想冲进去,

想分担哪怕万分之一他的痛苦。但他知道,悠真不要他看到这个。这扇门,

是悠真摇摇欲坠的最后一道内心防线。他不能撞破它。他只能像个被罚站的孩子,

无助地站在门外,听着门内爱人承受折磨。不知过了多久,门内的声音终于微弱下去。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悠真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他的脸白得像纸,嘴唇毫无血色,额发被冷汗浸透,整个人虚弱得几乎站不稳。

他抬眼看向晴人,眼神涣散,带着麻木的疲惫和被看穿的狼狈。晴人站在那里,没有动,

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像沉静的深潭,没有质问,没有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