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的大脑一片空白,前所未有的恐惧像冰水一样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向后跌坐下去,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手肘和膝盖在粗糙的地板上擦过,带来一阵***辣的刺痛。
但这痛感遥远而模糊,完全被那滔天的恐惧所淹没。
他手脚并用,疯狂地向后挪动,像一只受惊的甲虫,狼狈又绝望。
脊椎最终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坚硬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反而带来一丝诡异的“真实感”——仿佛这堵墙是此刻唯一能确认的、不会扭曲变幻的依靠。
也就在这一瞬间——就在他的脊背贴上墙壁的那一刹那——那无处不在的、疯狂的、几乎要钻透他颅骨的“回响”声,戛然而止。
消失得如此突兀,如同有人用利刃一刀斩断。
极致的喧嚣之后,是极致的寂静,这两种极端以秒为单位切换,让他的听觉甚至产生了嗡鸣的错觉。
楼道上空,那盏刚刚还在疯狂闪烁、制造着混乱光晕的老旧顶灯,此刻稳定地散发着昏黄却恒定的光。
窗外,属于城市的、沉闷而持续的背景噪音——遥远的车流声、模糊的鸣笛、夜风的低语——重新涌入了他的耳膜,变得异常清晰。
一切……恢复了那种枯燥而令人安心的“正常”。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房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沉重。
只有林逸自己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突兀地回荡在这片死寂里。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扯着风箱,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耳膜里狂跳的声音,砰,砰,砰,快得几乎要炸开。
刚才……那是什么?
幻觉?
精神压力太大产生的错觉?
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目光死死盯着那条安静的门缝,生怕那里再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
过了足足一两分钟,他才勉强积攒起一点力气,扶着墙壁,颤抖着站起来。
他需要确认。
他必须确认那只是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门边,这一次,他猛地拉开了房门——楼道空无一人。
声控灯因为他开门的动静亮起,昏黄的光线洒在老旧但干净的地毯上。
一切都和他刚搬来时一样,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
不……不一样。
林逸的目光凝固在了自己的门板上。
他记得清清楚楚,他的门牌号“404”是金属的,边缘有些锈迹。
但现在,那块门牌……变成了木质,表面光滑,甚至带着崭新的漆光,数字“404”的字体也和他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一股寒意再次席卷全身。
他猛地扭头看向对面邻居的门。
门牌号……也变了材质和样式。
他跌跌撞撞地冲下楼,跑到公寓楼的大门口,一把推开玻璃门,急切地望向街对面——便利店那块巨大的招牌,此刻正清晰地闪烁着“24h”的光芒。
红蓝霓虹,一如既往。
仿佛他刚才看到的“23h 59m”才是彻底的幻觉。
林逸茫然地站在雨雾中,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欸,小林,下雨天站这儿干嘛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住在一楼的王阿姨,刚买菜回来。
此刻,林逸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抓住她的胳膊:“王阿姨!
楼下那家便利店……它的招牌,一首是‘24h’对吗?
您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不一样的?
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王阿姨被他吓了一跳,甩开他的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不一样的?
不就是24小时营业嘛?
一首是啊。
声音?
哦,刚才好像是跳闸了?
灯闪了几下,老房子了,正常。
我说你小子到底咋了?
脸色这么白。”
“那……那我的门牌……”林逸急切地想问下去。
“你的门牌?”
王阿姨更疑惑了,“哦,你说404啊?
不是一首那样的嘛?
挺好看的啊,比你刚搬来时那块旧的铁牌子强多了。
说起来,你姐今天没出门?
我看她好像刚回来。”
“……我姐?”
林逸彻底愣住了,他一个铁血孤儿哪来的姐姐。
“王阿姨,我……我哪里有什么姐姐。
我一首是一个人住的啊。”
这次轮到王阿姨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了:“你这孩子,脑袋瓦特了?
林薇不是你姐姐?
你们姐弟俩不是一起租的404吗?
难道你俩不是亲姐弟吗,我看长得还挺像的呢。
行了行了,雨大了,别杵在这了。”
林逸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雨水彻底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却毫无知觉。
门牌变了,招牌“正常”了,但邻居的记忆里……他多了一个“姐姐”,并且“一首”如此。
世界……好像还是那个世界。
但某些根植于基础认知的东西,在他看见“另一个自己”并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己经被无声无息地、彻底地重写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层面:灰白的监控终端上,代表404室实验点的数据流疯狂报警后归于一片刺眼的红色异常锁定。
两名穿着灰色制服、没有任何标识的Null(零)清道夫,正无声无息地从公寓楼的地下管道层撤离,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个闪烁着不稳定电弧、己经损毁的金属装置。
而他的房东李栋梁,正躲在三楼的监控死角,脸色惨白地看着手机屏幕上一条来自夜鸮的加密信息:实验体404-Lin确认触发‘概率坍缩’,现实基准点偏移度1.7%。
启动‘逻辑补丁’程序,即将执行方案G。
重复,不得尝试‘观测’或‘接触’异常体Lin。
林逸失魂落魄地回到404室,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冰冷、恐惧、以及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立感紧紧包裹了他。
他抬起头,无神的目光扫过这间骤然变得陌生无比的屋子。
最终,他缓缓走进了浴室,在洗手台前,用水拍打着自己的脸,企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木讷的抬起头,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镜面倒映着他苍白失措的脸。
一切……似乎很正常。
但林逸的瞳孔却又骤然收缩。
镜中的他,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不受控制地向上勾动了一下。
露出一丝和刚才门缝外那个“东西”……同源的、冰冷的笑意。
72小时的倒计时,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己经悄然开始。
第一次“记忆置换”,正在悄无声息地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