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珏的工位靠窗，抬头就能看见 *** 鳞次栉比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像极了地府里那些泛着冷光的刑具。
他刚把 “618 预热活动” 的初步框架敲进文档，主管李姐就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 KPI 表，“啪” 地拍在他桌上。
“阎珏，这是你这个月的 KPI 明细，用户活跃度涨 10% 只是基础，还得拉 300 个新用户，出 2 篇 10 万 + 的推广文。”
李姐的指甲在 “10%” 上划了划，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张总说了，新人就得多历练，要是月底完不成，不仅绩效扣光，试用期能不能过都难说。”
阎珏拿起 KPI 表，指尖触到纸面的瞬间，突然想起地府里那个叫张磊的魂灵 —— 那个为了凑奶粉钱兼三份工，最后心梗猝死的年轻人，生前手里也攥着一张类似的绩效单，上面的数字密密麻麻，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深吸一口气，问：“那有没有推广资源支持？
比如预算或者渠道？”
“资源？”
李姐像听到了笑话，挑眉道，“咱们公司讲究‘自力更生’，预算得自己跟张总申请，渠道得自己找。
苏晴之前拉新，都是自己去社区发传单，你也多学学人家。”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转身，留下阎珏对着那张 KPI 表发愣。
“别理李姐，她就那样。”
苏晴端着一杯热水走过来，放在阎珏桌上，“张总把压力都压给她，她又只能压给我们。
我上个月拉新，跑了五个社区，脚都磨破了，才拉了 280 个，最后还是扣了绩效。”
她压低声音，“对了，你要是做数据分析遇到问题，随时问我，我虽然没你快，但也懂点皮毛。”
阎珏看着苏晴眼底的红血丝，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 这是他下凡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阳间的善意。
他点了点头，刚想说话，旁边工位的李伟突然 “啪” 地合上电脑，椅子被推得发出刺耳的声响。
“又怎么了？”
苏晴皱起眉，小声对阎珏说，“李伟最近状态一首不好，好像是跟女朋友分手了，上次还在楼梯间哭。”
阎珏抬头，看见李伟攥着手机，指节泛白，眼眶通红，脚步踉跄地往洗手间走。
他想起自己触碰 “情伤” 魂灵档案时的感受，心里突然涌起一阵熟悉的窒息感 —— 那是林薇吞药前的绝望，是那个为挽回女友在雨里下跪的小伙子的苦涩。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跟了过去。
洗手间里，李伟正对着镜子，用冷水泼脸，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手机屏幕亮着，是他前女友的朋友圈，照片里，女孩靠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笑得灿烂。
“不值得。”
阎珏站在门口，轻声说。
李伟猛地回头，看到是阎珏，愣了愣，又转过身去，声音沙哑：“你不懂，我们在一起五年，她怎么能说分就分……我懂。”
阎珏走进来，靠在洗手台边，“你会在深夜翻你们的聊天记录，会看着她送你的礼物发呆，会忍不住想给她发消息，又怕打扰她。
你甚至想过，如果当初自己多让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分手了。”
李伟的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阎珏：“你…… 你怎么知道这些？”
阎珏垂下眼，没说自己的 “异能”，只是说：“我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事。
你现在觉得天塌了，可过段时间再看，就会发现，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他想起那个跳桥的姑娘，心里一阵发紧，“别因为别人的离开，就否定自己，更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 你还有父母，还有朋友，他们都在担心你。”
李伟沉默了很久，突然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阎珏没有说话，只是递过去一张纸巾 —— 他知道，此刻的安慰，比任何道理都管用。
等两人从洗手间出来，办公室里己经亮起了灯，窗外的天彻底黑了。
张海涛踩着点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扔在办公桌上：“618 的方案，今晚必须出一版，谁也不许走！
阎珏，你是新人，多跟苏晴学学，别拖后腿。”
苏晴叹了口气，打开电脑：“没办法，只能熬了。
我先把上次活动的数据整理出来，你负责写方案框架，咱们分工快一点。”
阎珏点头，打开 Excel，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他用的是从陈阳那里 “学” 来的函数公式，原本需要两小时整理的数据，他半小时就弄好了。
苏晴凑过来看，眼睛都亮了：“阎珏，你也太厉害了吧！
我上次整理这些数据，熬到凌晨三点才弄完，你半小时就搞定了，你以前是不是做过技术啊？”
阎珏笑了笑，没说实话：“以前自学过一点，想着以后工作能用得上。”
他把整理好的数据发给苏晴，“你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没有的话，我就开始写方案框架了。”
苏晴接过数据，仔细看了看，忍不住赞叹：“太全了！
连用户画像都分好了，比我之前整理的还详细。
有你帮忙，今晚说不定能早点下班。”
可现实总是不如人意。
张海涛每隔一小时就过来催一次，一会儿说 “方案不够有创意”，一会儿说 “数据不够精准”，折腾到凌晨一点，才勉强点头：“先这样，明天再改。
对了，阎珏，你是新人，明天早点来，把方案再优化一下，争取上午过审。”
阎珏和苏晴走出写字楼时，街上己经没什么人了，只有路灯亮着昏黄的光。
苏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幸好有你帮忙，不然今晚得熬到三点。
对了，你住哪儿？
顺路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走。”
“我住附近的老小区，跟你不顺路。”
阎珏说，“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注意安全。”
苏晴点头，笑了笑：“放心吧，我经常加班到这么晚，都习惯了。
明天见。”
看着苏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阎珏心里一阵复杂。
他想起地府里那些年轻的魂灵，想起他们生前的疲惫与绝望，又想起苏晴眼底的红血丝，突然觉得，自己的阳间 “历练”，比想象中更沉重。
他掏出手机，看着判官发来的 “阳间生存指南”，上面写着 “打工人的日常：加班、扣钱、还贷款”，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抬头望向天空，月亮躲在云层里，像极了那些被 “内卷” 压得喘不过气的年轻人 —— 明明很亮，却不敢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