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不存在的世界

……这个房间里没有人类。那张真实无比的仿真脸上闪过如毒蛇般冰冷的金属光泽。

男人眼中满是绝望，冲开桎梏，破窗而下。1人机纪年第二零年我们人类抓捕人类，

居然要一个机器来指挥！我用力一摔车门，刚从副驾驶出来的副队被那一声吓的愣愣的，

他几步小跑跟上来，问：唐队，不是说人机和平条约已经谈妥了吗？个屁！

谁他妈要跟一堆破机器谈和平！话音刚落，

线杆上就发出语音警告：人类行为检测局通知您：检测到您的语言有损坏机器人利益倾向，

发出警告一次。累积三次及以上将暂停您的警官资格。我：……唐存警官，

人类与机器从上个世纪开始就已经密不可分，我们现在只是想要与人类达到平等共处。

在你们人类的价值观里，这难道有错吗？我怒不可遏，

握起拳头就想一拳砸碎电线杆上的显示屏，却被身后的副队死死抱住。唐队，唐队，

你刚复职……三思而后行，三思而后行啊……

2人类犯罪抓捕组织于人机纪年第二零年发布通知：自人机纪年零年开始，

已累积有三十五起儿童失踪案，为确保安全，请人类居民适当减少外出，结伴而行。

早间新闻播报结束，接下来为您播放今日头条。今日的您还在为脱发烦恼吗？机器……咔。

我烦躁的摁死老式汽车里的电台广播，空调暖气口不断的吹出一股带着旧灰尘味道的热风。

透过满是污渍和灰尘的车玻璃，看副队一边搓手一边走来，刚拉开车门就猛地灌入一股冷气。

快把车门关上。我语气不太和善，但副队早就习惯。这天怎么冷了这么多，

我记得小时候的冬天还没这么冷。秦在左看右看，找到那根压在屁股下面的安全带，

低着头边扣边说，我记得那时候咱俩还穿着一条开裆裤在院子里跑。他继续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俩不还是同样穿着警服在一个案子上跑？

我打断秦在一讲起来就滔滔不绝的废话，一脚油门踩到底，

在的叫喊中勾起嘴角看向后视镜里刚准时从警察厅走出来的仿真机器人指挥——Smith。

Smith站在远去的老式汽车尾气里计算，通过相关数据统计，

唐存对仿真机器人的好感度为……百分之零点一。

3根据最后一次监控录像捕捉到的信息，嫌疑人应该还停留在这家旅馆。从侧面看去，

旅馆给人一种上个世纪的破败感。

以前老式空调外机箱留下的印迹突兀的挂在刷着黄漆的侧墙面上，我们下车走到来宾旅馆

的门前。门头上还悬挂印着［来宾旅馆整晚包夜只要三十五啦！］的白字红条横幅。

我拧着眉头站在这幢老旧的大楼门口，一股久违的预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跟两个月前那时候的感觉一样。唐队？秦在在旁边喊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

下意识的抬手拦了秦在一下，自己先迈开步子朝里走去。昨天晚上七点十八分，

警察局接到苏幼父母的报警电话。起因是因为一名男子在公园对九岁的苏幼进行猥亵，

后来被一名路过的女子发现及时制止。苏幼父母接到接电话后赶到现场，

没想到男子情绪激动，情急之下对苏幼痛下杀手。最后却发现苏幼是个仿真机器人。

据苏幼的父亲所说，苏幼其实在一年前就失踪了。而苏幼的母亲一直以来患有哮喘，

情绪不能过于激动。苏母平时最疼爱这个宝贝女儿，

苏父害怕再次失去亲人就全款买了个仿真机器人，一直到一年以后的昨天晚上七点多，

苏幼的母亲才发现这个真相。我们向前台出示证件，

前台便调取了从大厅办理入住到306房间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早上的监控。

监控系统跟这幢楼一样老旧，只能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棉服，将帽子戴在头上的高壮背影。

男人的侧脸一直笼罩在帽子的阴影里，监控一放大便会成了一堆闪动的像素点。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名男子从昨天晚上逃走后一直到今天早上六点都没有出过旅馆的房门。

我问前台，你还记得当时办理入住的这个人长什么样吗？这……前台是个小年轻，

眼下乌黑一圈。他脸上露出迟疑，用手在超出自己头顶十厘米左右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大概这么高，脸有点黑，头发比较长，还有点卷，像是烫过……有点盖眼了，警，警官，

咱们这儿是住了个杀人犯吗？没有。我回答他。因为确切来说，杀的不是人。

这幢楼外已经进行封锁，由一群仿真人进行扫描把控。在这个人机共同生存的时代，

大量人力物力被削减，一份普通的工作都能让人类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监控里的男人带着帽子，加上那个大厅的光线昏暗，

他说的脸黑大概率是一瞬间的错误印象。前台又说比他高出十厘米左右，

那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五之间，一个仰视的视角，能看见男人头发有点盖眼……

我按下电梯，看向秦在身后的房间设计图，五官平平，卷发，

摘下帽子之后头发的长度应该刚好过眉。电梯平稳上行到三楼，

我的手下意识扶上腰间的枪。带着帽子还是卷发，比我高一点……电梯门缓缓打开，

秦在的复述戛然而止。当监控上那一堆模糊的像素点具象化的出现在眼前，

我摸在手枪上的手愣了几瞬才把枪从腰间掏出，

而男人几乎是在见到我们的那一秒便飞速的转身向后跑去。秦在和我一前一后追出电梯，

走廊很狭窄，只有两个成年男人并肩齐走的距离。一扇半掩的门被迅速的打开，然后“嘭！

”一声合上，我们追到门口时只剩下空荡走廊里残留的回声。踹！秦在低语一声，

抬脚踹去。这扇门意外的脆弱，

在门被踹开的一瞬间我闻到了一股常年都会闻到的熟悉味道——擦枪用的枪油味。躲开！

我大吼着飞速踹开正移步门前的秦在。就在下一秒，几发子弹从门内射出，砰砰砰

的连续击打在对面房间的白木门上，霎时间木屑飞天。我半弯腰踹开房门，

滚身进入房间后迅速抬枪指向门后。房间很黑，供电用的房卡已经被人拔掉，

但从走廊透进的光可以看清，门后并没有人。我只能暂时将身体贴近墙面，

挪动步子融入黑暗。厚重的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

早上六点的冬天还没足够的光线能在折射到地面后照亮周围的一片区域，

但我还是看到了窗帘下有模糊影子在晃动。几声枪声吵醒了整栋楼的人，

包括楼下在等待后援的仿真机器人。几人鱼贯而上，堵在门口，

用着模拟出来的人声朝屋内大喊，唐存警官，基于您的安全考虑，请您迅速撤回门外。

整个房间不大，是一个标准的单间，而在进门深处左转，窗帘的旁边就是洗浴间的位置。

我凭借着在电梯里对房间布局图的记忆在昏暗中潜行，在靠近洗浴间的同时，

我的鼻腔被宾馆劣质沐浴露的味道充斥。我忍不住眼眸微眯，这真是一个狡猾的凶手。

4叩叩。白色塑料制卫生间门上响起两声轻响。我知道你在里面。里面没动静，

我一边脱下身上的夹克一边继续说，但你知道猥亵儿童未遂和持枪袭警哪个判的更重吗？

里面依旧没有回应。卫生间的门半开着，狭小的空间好像吸收掉了所有的光线。

我们的僵持被Smith的到来打破，在得知情况后他准备义勇当先的冲进卫生间，

但就在这时，男人比他先一步跑出，我感受到耳边擦过的风，凭借着经验横扫出腿，

男人被我踢翻倒地。嘭他在黑暗中重重的撞了一下茶几。Smith大喊，唐存警官！

在你左边！傻逼，我在心中暗骂。男人迅速拿起手枪往自己右侧进行几下点射，

我迅速侧身躲开，但胳膊上还是传来了如蚂蚁慢慢啃噬般的痛感。窗帘底下透进昏暗的光，

我将手枪握紧在左手，额角渐渐冒出冷汗。你傻逼吧！身后不远处传来低骂，

Smith被秦在拽着衣领一脚踹了出去。这里重归安静。我无声的挪动步子，绕过茶几。

厚重的窗帘下面依旧光影黯淡，突然，一个阴影飞向窗边，伴随着几声枪响，

阴影所在位置已经被打的无比模糊。砰！凶手的最后一枪射向天花板，

打碎了头顶的日光灯。他的手腕在我手中被掰到了一个可怖的程度，手枪应声摔地。

他还想反抗，我只好一脚狠狠地踹向他的膝盖后窝，他不堪重力的趴倒在地后停止了挣扎。

唐什么警官？不是那些狗日的机器人吧？我冷声回复，当然不是。哈。他轻笑，

也是，那些破机器哪能抓得住我。不过你刚才……说的什么猥亵儿童？呸，

老子才没做过这种恶心事。我在黑暗中死死地盯住他的后脑勺，

近乎全身的力量都压在这个跪倒在地的男人身上。那你是为什么？我问他。

……为了我的妻子。他的话瞬间平静，好像伤心之人捧着一束烂玫瑰。

我的妻子死于一次机器人的误杀，孩子也丢了，现在我要去陪她们了。我的嘴唇紧绷，

胳膊上的疼痛不断的刺激神经。但我的大脑格外清醒，我好像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你的孩子是不是两个月前那三十五个失踪的儿童之一？是。外面，

Smith带着一众仿真机器人踹门而入，插入房卡，整个房间瞬间如白昼一般。

我用力俯身，将他的头猛然压低，用沙发挡住了外面的视线。在他耳边轻语，活下去，

你的孩子或许没有死。他猛地扭头看我，浓密的头发刚好过眉，

眼中逐渐亮起的光芒就如漆黑的原野上点燃了一簇篝火。5唐存！你没事吧？

秦在先一步跑近，男人被一拥而上的仿真机器人包围。

后知后觉的痛感在秦在的关心中如涨潮般袭来，我却依旧在原地站的笔直，

看着Smith一脸歉意的走向我。脸部数据比对中……比对完成。

人脸相似度百分之40％，不合格。不好意思，唐警官，咱们抓错人了。

他那张碧眼的外国人仿真脸上带着真切的愧意。你们的系统这么废物吗？我平声问他，

眼神冷静的可怕，秦在默默的朝我身前站了小步。不好意思唐警官，这次是我们的失职，

向您道歉。Smith垂下头，那双原本与我对视的碧眼顿时在视线里消失，

传来储存系统里千万语气中的愧疚，鉴于你身上的伤是因我而导致，

Smith现在请求你先回去治疗。你也知道是因为你啊！你有没有一点专业素养，

你你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我告诉你，要不是当时唐存当时反应迅速，

他就被那家伙一枪爆头了！你们这些机器就不会动点脑子吗？哦，忘了，你们没有脑子！

秦在插在我们一人一机之间气的跳脚。行了，先回去吧。

我用没受伤的左手从后扯住秦在的衣领，从Smith的侧边绕过。刚走没两步，

身后便传来Smith的声音，由于你擅自提前行动造成伤亡，

我们需要将此次伤亡数据入库，并在后期对你进行一定批评教育。此外，

作为抓捕行动指挥官，我认为唐警官下次还是带上热成像眼镜为好。话音刚落，

我猛然转身，一脚向Smith的腰间踹去。

人类行为检测局通知您：检测到您的行为有损坏机器人利益倾向，发出警告第二次。

累积三次及以上，将暂停您的警官资格。我死死的盯住Smith被我踹翻在地的背影，

后牙槽传来吱吱响声，一股血腥味逐渐在嘴里弥散开来。

而我的声音里带着只有秦在能察觉到的哽咽。两个月前，

我的队友就是被你们这些破热成像眼镜害死的。那一幕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就站在黑暗中，带着认为万无一失的热成像眼镜。直到那颗子弹刺穿心脏，

他还在嘴里念叨着，队长，没有敌人啊……过分的依赖科技，

失去了那些经验与肌肉记忆，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数据调查中……案号S100案件，

死亡人类8人，重伤3人，损伤仿生机器人21名。］Smith矫健的从地上爬起来，

脸上闪过一瞬冰冷的金属光泽，唐存警官，我们能深刻的理解您失去队友的悲痛。

但经过分析，你们人类的判断失误才是造成这场悲剧的主要原因。我放你妈的屁！

是你们预估的目标地点错误才导致我们到现场后一名儿童都没看到，反而被引入敌人腹地！

……唐存警官，请您不要再与我做无谓的争执，尽快回去接受治疗。秦在拖着我，

我咬牙切齿的瞪向Smith那张丝毫不真切的愧疚面容。突然，嘭——哗啦！

玻璃被人撞碎后落了满地，我望向那群仿生人中间的空荡位置，迅速跑到窗边往下看去。

男人一手持枪，稳稳的跌滚在楼下停放的车顶上。围守的仿生机器人迅速抬枪瞄准，

数据分析中，数据分析完成。凶手持枪，危险程度A级，立马进行击毙处理。别开枪！

我朝他们大叫。砰砰砰砰！枪声如凶猛而至的大雨，稠密的朝男人射去，

他们毫无感情，嘴里不断的重复着，射击！射击！射击！鲜血从车底流向我们，

我的手深深的扎进玻璃碎片里，不断向下大吼着住手！停止射击！住手！但他们不听，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泊越来越大。原来是我忘了，Smith才是这次的行动指挥官。

6回到来宾旅馆前的破旧小车上，秦在刚替我系好安全带，车窗上就传来噔噔两声声响。

我按下车窗玻璃，Smith还在一脸标准微笑，经过计算，如果你坐我们的车的话，

会早三十分钟接受到治疗。滚。车窗上升，挡住外面的视线。街道上，

悬空的随行车一路降速跟在我们后面。后视镜中，我的眼神看起来无比疲倦，声音有些沙哑，

他本来有机会见到他的女儿。秦在正开着车，只是看我一眼就转过头，问，

他为什么会突然跳窗？应该是在我们跟Smith对话的时候，

他向旁边的仿生机器人问了什么才让他产生逃走的决心。这件事情发生的突然，

我们只能回去之后再找到当时围守男人的仿生机器人进行对话记录查询。

于是秦在只好换一个话题，唐队，

那你说为什么有些人类会主动把这些仿真机器人放在家里？

或许是因为他们接受不了失去吧，他们在试图用仿真机器人来代替真正的亲情。

比如说苏幼的父亲？我点点头，对，但是这个案子里面存在的疑点太多。怎么？

首先，苏幼的父亲为什么能直接全款买下一个定制版的仿真机器人？其次，在这一年里，

苏幼的母亲为什么没有产生一点怀疑？还有，口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