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嘴角轻轻一抽,面无表情地答道:“太子殿下金口玉言,下臣岂敢反驳?”
侍君以忠,为臣守分——太子这番话,分明是在敲打二皇子。
对庆皇而言,他们都是臣子。
而在太子眼中,二皇子也始终是臣。
太子的言语中,暗含警示,要二皇子谨守臣子的本分。
李延道静观太子与二皇子言语往来,心中既觉可笑,也感悲凉。
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却因庆皇以子为蛊,不得不彼此相争,生死相搏。
若非他实力有所突破,恐怕也难逃被摆布的命运。
宴席散后,太子与二皇子先后离去。
李延道独自走到荷花池中央的凉亭,背手而立,仰望夜空明月,心中筹谋着接下来的行动。
他不愿依循庆皇所设之路,与太子、二皇子相争。
要争,便与庆皇争!
以他如今的实力,若想登上帝位,本可轻易取代庆皇。
但此举过于极端。
无论如何,庆皇终究是他此生的父亲。
即便庆皇为人冷酷,以子弑父,终究是违背伦常之事,常人难以下手。
更何况,弑君之名一旦背负,天下人将如何看待他?
欲登帝位,名声不可不顾。
名不正则言不顺。
即便李延道能以武力强行登基,也必致朝堂动荡,人心惶惶。
届时庆国必生动乱,庆皇旧部起兵反抗,他若想平定局势,必将血流成河,国力大损。
因此,上策是逐步剪除庆皇的羽翼,将朝中重臣与军权一一收归己有。
随后效仿李世民,发动一场玄武门之变。
待大势已定,庆皇不退也得退。
再得一份禅位诏书,李延道便能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
计划虽简,仅具轮廓,但于李延道而言,已足矣。
呼啦——
夜色中忽有破风之声传来。
一道黑影自高处飞掠而下,身着夜行衣,手持长剑,剑锋映月,寒光凛冽,直刺李延道后背。
“大胆!”
“何人敢闯安王府?!”
严峰与金虎一直立于李延道身后,刺客甫一现身,二人已察觉。
他们拔剑跃起,迎向刺客。
严峰挥剑格开对方兵器,顺势一脚将其踢飞;金虎则一剑刺出,贯穿刺客胸膛。
二人翻身落地,带回一具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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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无能,令殿下受惊!”
严峰与金虎伏跪于地,声音中带着惶恐。
王府四周的侍卫亦齐刷刷跪倒一片。
众侍卫心中惴惴,虽明知李延道修为高深,刺客难以近身,但王府遭人潜入,终究是他们的失职。
“都起来吧,本王无事。”
李延道语气平淡,自始至终脚步未移,也未回头。
早在刺客接近百步之外时,他的精神念力便已察觉。对方不过初入七品,严峰与金虎皆在七品上,任何一人出手都足以应对,联手更是瞬间取其性命,无需他亲自出手。
“殿下,刺客深夜行刺,背后定有主使,属下愿立即追查!”
严峰抱拳***,欲将功补过。
“不必白费力气,查不出什么的。”
李延道摇头制止。
刺杀皇子乃诛九族之罪,刺客岂会留下痕迹?必是死士无疑。再如何追查,也只是徒劳。
更何况今夜这场刺杀,布置粗糙,虎头蛇尾。嫌疑人不过寥寥几人,无非是太子与二皇子之流。
在旁人眼中,这场刺杀定是太子或二皇子为阻李延道参与争权所为,意在铲除威胁。
但李延道却不作此想。
他突破八品上的消息,寻常官员或不知情,但庆皇、太子、二皇子与长公主必然知晓。既知他修为已达八品上,又怎会仅派一名七品武者前来送死?
因此,这场刺杀并非真要取他性命,而是为了搅乱局面,引他与太子、二皇子对立。
如此一来,太子与二皇子反而可排除嫌疑。
真正可疑之人,是庆皇与长公主。
庆皇欲使李延道卷入夺嫡,必设法令他与太子、二皇子相争。借一场刺杀激起他对二人的疑心,不过牺牲一名死士,何乐不为?
而长公主,向来唯恐天下不乱,亦乐见三人相争,局势愈乱,她愈是得意。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不到终局,谁为棋子,谁为棋手,犹未可知。
陈 已返回家乡,不在京都,那就先锁定别的目标吧。
李延道仰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在他的安排下,遇刺的消息很快传进了庆皇耳中,自然也传到了长公主、太子与二皇子那里。
“简直胆大包天!”
皇宫御书房中,庆皇勃然大怒,“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刺杀皇子,这些人是不想活了吗?”
“查!立刻传令鉴查院彻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庆皇的怒吼回荡在殿内,侯公公跪伏在地,浑身颤抖,生怕性命不保。门外的禁军侍卫也个个心惊胆战。
…………
广信宫中,长公主得知消息,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笑意。
“太子和老二刚走,老三就遇刺,未免太巧了些。”
“你说,这究竟是谁做的?”
她望向身边的心腹宫女。
宫女低首回道:“奴婢不知。”
“不过御书房传来消息,陛下已命鉴查院全力追查,定要揪出幕后之人。”
“随他们查吧,事情闹得越大才越有意思。”
长公主顿了顿,又问:“户部侍郎养在澹州的那个私生子,是不是后天就要到京了?”
“是,就在后天。”宫女答道。
“好,他终于要来了。我等他这么久,为他铺了这么多路。”
“准备了这么久的大戏,总算要拉开帷幕了。”
长公主语带深意,虽在笑,却让周围的宫女感到一阵寒意。
东宫太子府中。
太子听闻李延道遇刺,大吃一惊。
“是谁这么心急,这么快就动手了?”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二皇子,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就算老二想杀老三,也不至于如此仓促。
有时最了解你的,还真是你的对手。
若二皇子知道太子如此“信任”他,不知会不会感动落泪。
“到底是谁呢?”
“谁想要老三的命?”
太子想来想去,列出一串可疑之人,却始终未将怀疑指向庆皇与长公主。
…………
二皇子府上。
得知李延道遇刺,二皇子也大吃一惊,脚下一滑,跌坐在秋千里。
他的寝宫里摆了不少孩童玩物,房梁上还悬着一架秋千。
平日无事,二皇子总爱蜷在秋千上,悠悠荡荡。
“在京都刺杀皇子,真是好大的气魄!”
二皇子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确实,没想到竟有人胆识与我相当。”
谢必安也曾动过刺杀李延道的念头,只是尚未行动,已有人抢先一步。
“我与太子嫌疑最重。”
二皇子下意识地摩挲着指间的戒指,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若非我们安排,那必是太子所为。”
谢必安分析道:“三皇子参与朝政,对太子威胁最大。”
“仅面对殿下您一人,太子已显吃力。”
“若再加上天赋出众的三皇子,太子的储君之位恐怕难保。”
“此事蹊跷,太子绝非如此愚钝之人!”
二皇子直接否定了谢必安的推测。
虽然太子在世人眼中才智平庸,行事鲁莽,但二皇子深知那不过是太子的伪装。
真正的太子,绝不会做出这般轻率之举。
“派人去查查吧,我觉得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
二皇子对谢必安吩咐道。
“遵命,我即刻安排人手调查。”
谢必安拱手行礼后,匆匆离去。
遇刺之后,李延道整整三日未曾踏出王府半步。
外界皆以为他因受惊而在府中休养,实则他是在适应体内新获得的力量。
经过这些时日的修炼,李延道已能完美掌控自身全部力量。
其实每晚他都会悄然离开王府,甚至飞出京都城。
他驾驭穿云梭凌空越过城墙,神不知鬼不觉,无人察觉他的行踪。
在距京都三百余里的深山中,一片石林已被李延道尽数摧毁,那正是他练习掌控力量时留下的痕迹。
这日,李延道***王府荷花池畔垂钓,严峰将近日京都的大小消息一一禀报。
要说近来最引人注目之事,除了李延道受封安王,当属氾贤进京一事。
百姓最爱听些豪门秘闻,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家宅内斗、婆媳纷争、争夺家产这类狗血剧情。
氾贤作为礼部侍郎的私生子,回京自然要与嫡子争夺家产,与继母明争暗斗。
更引人瞩目的是,这个私生子进京次日,就在一石居门前与人冲突,不仅打了礼部尚书之子,还牵扯到了靖王世子。
私生子、权贵之子、当街行凶、再加上皇室血脉,这些百姓津津乐道的传闻要素齐聚一堂,又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太子这是想毁氾贤的名声,可权贵子弟街头闹事,终究不痛不痒,伤不了他根基。”
李延道对此不以为意,依旧悠闲垂钓。他要钓的并非氾贤——这条鱼太小,他盯上的是更大的目标。
“殿下,靖王世子送来请帖,邀您明日赴靖王府诗会,您可要前往?”严峰手捧请帖问道。
“不去,直接回绝。”
“是。”
严峰收帖退至一旁,此时金虎匆匆来报:“殿下,已查明京都守备师师长叶|重明日将带亲兵出城练兵。”
闻此消息,李延道终于提起兴致。
“大鱼上钩了。”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扬,钓竿提起一尾四五斤重的鲤鱼。
“送去厨房,今晚煲汤。”
次日,靖王府诗会如期举行。氾贤凭杜甫《登高》一诗名动京城,太子、二皇子、庆皇与长公主的目光皆被其吸引。
“老三没去诗会?”御书房内,庆皇手持氾贤诗作问道。
“未曾前往,唯有二殿下出席诗会,并与氾贤私下会面。”侯公公恭敬回禀。
“哼,这小子究竟作何打算?”
“想隔岸观火?没那么容易。”庆皇冷笑着下令,“将此诗送至太子与老三处,命他们细读。再传朕旨意:明早朝会,老三必须上朝。”
“老奴遵旨。”
侯公公躬身退下,身后传来庆皇吟诵《登高》之声。显然,这位帝王亦对此诗青睐有加。
被历代推为七言绝唱的《登高》,自有其卓绝之处。但凡读过诗书者,无不叹服其意境。
庆皇不知的是,李延道虽未赴诗会,却去了城外。与氾贤这条小鱼相比,叶|重这条大鱼显然更值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