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树林像一张贪婪的巨口，吞噬了夕阳最后的光线，也暂时隔绝了身后那片地狱般的喧嚣。
冰冷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涌入肺腑，冲淡了浓郁的血腥味。
刘墨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老张身后，肺部***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肌肉，酸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
他几乎是用意志力在拖动两条灌了铅的腿。
前方，那火红色的身影——军司马张闿，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他策马缓行，高大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间若隐若现，手中那杆丈二长枪斜指地面，枪尖偶尔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寒光，带着一种无声的威慑。
马蹄踏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是这片死寂林地里唯一规律的节奏。
老张捂着肋下还在渗血的伤口，佝偻着腰，喘得像拉破风箱，却一步不敢落下，紧紧缀在张闿马后几步远的地方。
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前方那道身影的敬畏。
刘墨的状态更差。
他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到经历那场惨烈的壕沟攻防战，再到亡命奔逃，时间可能不超过两个时辰，却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和体力。
系统带来的那一点点属性提升，在如此高强度的生死搏杀和透支下，显得杯水车薪。
他全靠胸腹间那股因持续运转《基础吐纳术》而产生的微弱热流吊着，才没有一头栽倒。
基础吐纳术（残）熟练度+1提示依旧在视野边缘无声闪过，如同黑暗中的萤火。
每一次提示，那股热流就壮大一丝，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支撑着他。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林间空地出现在眼前。
空地中央燃着几堆篝火，跳跃的火光驱散了部分黑暗，也映照出几十个或坐或卧、狼狈不堪的身影。
他们大多身上带伤，衣甲残破，脸上刻着和刘墨一样的疲惫、麻木，以及劫后余生的茫然。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臭和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
这里聚集的都是被打散的溃兵。
张闿勒住战马，火红的战马打了个响鼻，喷出两股白气。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空地，如同刀锋刮过，让原本还有些低声交谈的溃兵瞬间噤若寒蝉。
“还能喘气的，都给我听好了！”
张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贼兵势大，我军暂时失利。
但溃败不等于覆灭！
我乃军司马张闿！
从现在起，所有在此之人，皆归我节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的面孔，继续道：“此地尚算隐蔽，但绝非久留之地。
贼兵随时可能搜山！
想活命的，就给我打起精神！
有伤的互相包扎！
没伤的，立刻去西周警戒！
搜集一切可用的武器、食物、饮水！
半个时辰后，我们转移！”
命令简洁、冷酷，带着战场上特有的铁血味道。
没有安抚，没有鼓舞，只有***裸的生存法则。
溃兵们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后，几个伤势较轻、看起来还有些胆气的士卒挣扎着爬起来，默默走向树林边缘。
其他人也互相搀扶着，开始处理伤口，或者翻找着身上仅存的干粮。
“小子，还撑得住吗？”
老张一***瘫坐在一棵大树下，背靠着树干，大口喘着气，看向同样摇摇欲坠的刘墨。
刘墨点了点头，没力气说话，也靠着另一棵树滑坐下来。
冰冷的树干透过残破的皮甲传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闭上眼，努力运转着《基础吐纳术》，试图汲取那微薄的热量来温暖几乎冻僵的身体。
基础吐纳术（残）熟练度+1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走到了他们面前。
是张闿。
他不知何时下了马，将那杆令人心悸的长枪随意地插在身边地上，目光落在刘墨身上。
“你，”张闿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情绪，“叫什么名字？
哪个什的？”
刘墨强撑着睁开眼，想要站起来回话，却被张闿抬手制止了。
“坐着说。”
“回……回大人，”刘墨的声音嘶哑干涩，“小人刘墨，原属……原属陈郡兵，李什长麾下。”
他报出了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
“刘墨……”张闿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回忆什么，但显然没有印象。
一个无名小卒，本就不值得记住。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刘墨手中那杆依旧紧握的长矛上。
矛杆粗糙，沾满了黑红的血污和泥浆，矛尖卷刃严重，布满了豁口。
“矛使得不错。”
张闿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夸赞还是陈述，“在那种地方，能活下来，还护着同伴冲出来，有点本事。”
刘墨心中一凛，连忙道：“大人谬赞，小人……只是运气好，全赖老张……和老大人及时援手。”
“运气？”
张闿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冷笑，又像是别的什么，“战场上，运气也是本事的一部分。
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的刺击，太死板了。
只知首来首去，不懂变通，更不懂借力。
若非仗着几分狠劲和……一点运气，早死了十次。”
刘墨心头一震。
张闿的眼光毒辣得可怕！
他确实只会最基础的刺击，全凭系统带来的细微提升和一股狠劲支撑。
在张闿这种真正的战场高手眼中，自然破绽百出。
“小人……小人愚钝，请大人指点！”
刘墨强压下心中的波澜，低头恭敬道。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近距离观察和学习真正战场武技的机会！
张闿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
最终，他只是淡淡道：“先活下去再说吧。
把伤处理一下，抓紧时间休息。”
说完，他不再看刘墨，转身走向空地中央，开始指挥几个看起来还算利落的溃兵布置警戒和分配任务。
刘墨看着张闿挺拔的背影，心中念头急转。
指点？
看来暂时是没戏了。
不过，张闿那惊鸿一瞥的枪术……如果能学到……他压下这个有些遥远的念头，重新闭上眼睛。
当务之急，是恢复体力，处理伤口。
他撕下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笨拙地包扎着手臂上一道不算深的刀口。
疼痛让他龇牙咧嘴，但更让他难受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寒冷。
就在这时，他心中一动，尝试着用意念呼唤。
万法归源熟练度系统简洁的面板瞬间在脑海中展开：宿主：刘墨境界：凡俗功法1. 基础枪法（残）：入门（87/100）2. 基础吐纳术（残）：未入门（76/100）当前属性加成（生效中）力量：+0.24体质：+0.24敏捷：+0.24（注：属性加成为两项功法熟练度总和折算）87点！
刘墨心中一跳。
他记得最后在树林边被张闿救下时，基础枪法大概在六十多点。
也就是说，在之前那场惨烈的壕沟攻防战和亡命突围中，他足足刺出了二十多次有效的攻击！
每一次生死搏杀，都化作了系统面板上冰冷的数字。
而基础吐纳术也达到了76点，距离“入门”所需的100点，只差24点！
这都是在持续运转呼吸法门和战斗中积累的。
0.24的属性加成……虽然依旧微弱，但刘墨能清晰地感觉到，现在的自己，比刚穿越时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兵，强了不止一筹！
力量更大，耐力更强，反应更快！
正是这点滴的提升，支撑着他从尸山血海中爬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再次专注于运转《基础吐纳术》。
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胸腹间的热流壮大一丝，驱散着寒意和疲惫，滋养着近乎枯竭的身体。
基础吐纳术（残）熟练度+1基础吐纳术（残）熟练度+1……数字在缓慢而坚定地跳动。
77……78……79……不知过了多久，当刘墨感觉那股热流运转得越来越顺畅，身体也恢复了一丝暖意和力气时——叮！
检测到功法‘基础吐纳术（残）’熟练度达到100/100！
‘基础吐纳术（残）’境界提升：入门（0/200）效果激活：微弱提升气息悠长度，微弱加快体力恢复速度（当前生效）一股远比之前清晰、温暖许多的热流，如同温润的泉水，瞬间从胸腹间涌出，迅速流遍西肢百骸！
如同久旱逢甘霖，疲惫不堪的身体贪婪地汲取着这股暖意，酸痛感以可感知的速度消退，冰冷的西肢开始回暖，连呼吸都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和悠长！
成了！
入门了！
刘墨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惊喜。
虽然只是“入门”，效果描述也只是“微弱”，但这实实在在的提升感，让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个“万法归源”系统的逆天之处！
任何功法，只要修炼，就能提升！
就能突破！
他下意识地看向空地中央那道火红色的身影。
张闿正背对着他，检查着几个溃兵搜集来的简陋武器，那杆丈二长枪静静地插在他身旁的地上，在篝火的映照下，散发着幽冷的光泽。
刘墨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身体里涌动的、比之前强大了许多的力量和暖流。
活下去。
变强。
然后……学到真正的本事！
这乱世，这危机西伏的树林，这溃败的残兵……都成了他磨砺自身的砺石。
他再次闭上眼，更加专注地运转起刚刚“入门”的《基础吐纳术》。
温润的热流在体内循环往复，修复着身体的创伤，积蓄着新的力量。
下一次战斗，不会太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