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峡的风永远夹着沙砾，抽在脸上像细针。苏青站在“春苗诊所”门口，望着远处胡杨林在风沙里扭曲成灰黄的剪影，药箱贴在腰侧，里头那块狼脾石硌得她发慌——那是生母临终塞给她的，说这石头护着戈壁的魂。
“苏医生！萨仁骑马带个人来！浑身是血！”矿工子弟学校的小娃子扒着门框喊。苏青转身时，萨仁已冲进院子，马背上驮着个昏迷男人，粗布衫子被沙砾磨得稀烂，后颈有道深疤，像被什么利器划的。
诊所里，萨仁攥着铜壶给炭炉添水，哈萨克语混着汉语：“在老胡杨林捡的，他攥着我马缰绳，死活不撒手……”男人手背有个刺青符号，歪扭的三角包着竖线，像戈壁里突兀的矿脉。苏青蘸着碘伏擦伤口，符号在昏黄灯光下泛着青黑。
门“哐当”被风撞开，巴图的老皮靴碾着沙进来。这位蒙古族老警察鬓角白得像盐碱地，警服洗得发灰，看见男人手背符号，瞳孔猛地缩紧：“这……这是二十年前地质队图纸上的标记！”他掀开警服，露出腰间钥匙串，“我抽屉里锁着半枚烧焦的工作证，上头也有这鬼东西！”
窗外沙暴骤起，胡杨林发出呜咽。苏青给男人打了支强心针，突然瞥见他怀里掉出张油纸，展开竟是张泛黄图纸，边角烧焦，画着戈壁地形，红笔圈出的“赤金石”三字被风沙磨得斑驳。
“赤金石……”萨仁突然发抖，铜壶“当啷”砸在地上，“我爹当年是地质队向导，喝醉就喊‘夜煞吃人了，赤金石是祸根’……后来他跟着队进山，再没回来！”
这时，院外传来越野车轰鸣。陈默从银灰色越野里下来，省地质勘探队队长的制服笔挺，墨镜后的眼梢带股精明：“听说诊所收了个受伤的？我们队在附近勘测，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他目光扫过床上男人和图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车钥匙——苏青注意到，他钥匙链上挂着个微型探矿仪，蓝光一闪。
巴图把图纸往怀里一揣：“陈队长，这是旧案线索。”陈默笑了笑，眼角皱纹里藏着沙：“二十年前地质队失踪案？我导师当年也参与过，说是找稀有矿……”话没说完，床上男人突然抽搐，喉咙里涌出黑血，溅在白床单上像朵枯萎的花。
沙暴更猛了，诊所玻璃被吹得嗡嗡响。苏青按住男人脉搏，发现他指甲缝里嵌着红沙——不是红柳峡的沙，红柳峡的沙是土黄，这沙红得像烧红的炭。巴图盯着红沙，突然闷吼：“是赤金石矿脉的红沙！当年地质队就是去寻这东西，然后全失踪了……”
萨仁突然冲出去，跪在胡杨树下念念有词，羊皮袄在风沙里翻飞。苏青药箱里的狼脾石发烫，她想起生母临终的话：“青儿，你爹是地质队的，他和我在红柳峡捡了你……那石头，是戈壁给咱娘俩的命。”
夜色漫过红柳峡时，男人断了气。陈默站在院角打电话，声音压得极低：“目标出现，红沙带符号……”风卷着他的话尾，散在戈壁深处。巴图把半枚烧焦的工作证拍在桌上，工作证上的照片只剩半张脸，竟与苏青药箱里狼脾石的轮廓隐隐重合。
萨仁回来时抱着束沙枣花，说要给亡者引路。苏青望着窗外黑沉沉的戈壁，突然明白——这符号、红沙、赤金石，是把钥匙，打开的不仅是二十年前的失踪案，还有自己的身世，和戈壁深处那团被资本盯上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