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校园音乐节的海报贴满了整个音乐学院，周煜扫了一眼，
继续低头调试他的小提琴琴弦。五岁开始学琴，十二岁获得全国青少年音乐比赛冠军，
十八岁保送进入国内顶尖的音乐学院——他的人生轨迹就像他演奏的古典乐谱一样精准无误。
"听说今年有个玩摇滚的新生很厉害。"室友陈明凑过来，递给他一杯咖啡，"叫许沉，
街头艺人出身，靠特招进来的。"周煜接过咖啡，
眉头都没抬一下："街头音乐和真正的艺术是两回事。"音乐节当天，
周煜排在节目单第七位，演奏帕格尼尼的《钟》。他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
站在后台等待时，能听到前面表演者的音乐透过帷幕传来。突然，
一阵极具冲击力的电吉他声炸裂开来，完全不同于前面几位学生的古典或爵士风格。
周煜不由自主地向前几步，掀开幕布一角。舞台上的男生穿着破洞牛仔裤和黑色T恤，
头发略长，随着音乐节奏甩动。他闭着眼睛，手指在吉他指板上飞舞，
演奏的不是任何周煜听过的曲目，而是一段充满原始力量的即兴solo。
台下的学生已经站起来，跟着节奏摇摆。"那就是许沉，"陈明不知何时出现在周煜身后，
"听说他从来不按谱子弹，都是即兴发挥。"周煜抿紧嘴唇。这种毫无章法的演奏，
怎么能称为音乐？当主持人报出周煜的名字时，他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灯光亮起的瞬间，
他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舞台侧面的阴影处，许沉抱着手臂靠在墙上，
似乎特意留下来看他表演。周煜将小提琴抵在下巴下，闭上眼睛，
让熟悉的旋律从指尖流淌而出。帕格尼尼的高难度技巧在他手中变得轻松优雅，
每一个音符都精确到毫秒不差。演奏结束时，掌声雷动，但他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
却看到许沉已经转身离开的背影。两周后的周一早晨，周煜提前半小时到达作曲课教室，
却发现已经有人坐在他惯常的位置上。许沉翘着椅子，双脚搭在前排桌沿，
正用铅笔在五线谱本上涂写着什么。"这是我的座位。"周煜站在桌前说。许沉抬起头，
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桌子上又没写你名字。"话虽这么说，
他还是慢悠悠地收起了腿。周煜刚要坐下，教授李岩走进教室，拍了拍手："同学们，
期末项目出来了。今年是两人一组创作一首原创乐曲，并在期末音乐会上表演。
分组名单已经贴在后面的公告板上。"周煜看完名单后，
脸色变得煞白——他和许沉分在一组。"看来我们得做搭档了，
"许沉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学院派和街头艺人的奇妙组合。
"周煜转身面对他："我会去申请调组。""为什么？怕我玷污了你高贵的音乐血统？
"许沉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锐利。"因为我们的音乐理念完全不同。"周煜冷静地回答，
"合作只会浪费时间。"李教授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走过来严肃地说："周煜，许沉，
分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真正的音乐家应该能够跨越风格的界限。如果你们想调组，
先交出一首合作作品给我听，证明这种组合确实不可行。"当天下午，
他们不得不在琴房碰面。许沉迟到了二十分钟，手里拿着两罐啤酒，扔给周煜一罐。
"我不喝酒。"周煜将啤酒放在一旁，"我们只有六周时间，应该先确定曲风和结构。
"许沉拉开易拉罐，灌了一大口："音乐不是数学公式，老兄。我们先随便玩玩，
看看能碰撞出什么火花。""随便玩玩？"周煜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这是期末项目，
会计入毕业成绩的！""所以你从来只为了成绩而演奏？"许沉放下啤酒，
拿起靠在墙边的吉他，"告诉我，周煜，你上一次纯粹因为热爱而弹琴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中了周煜心中某个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软处。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回答。许沉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一段忧郁的旋律流淌而出："看，
这就是我的答案。我随时随地都在因为热爱而演奏。"周煜沉默地拿起小提琴，犹豫了一下，
然后加入了一段配合的和声。两种截然不同的音色交织在一起，意外地和谐。"还不错嘛，
"许沉笑了，"也许我们不会完全浪费对方的时间。"接下来的两周，
他们的合作过程如同暴风雨般激烈而不稳定。周煜坚持要先写出完整的乐谱，
许沉则主张即兴发挥；周煜倾向于古典与爵士的融合，许沉则不断加入摇滚和电子元素。
他们争吵，互相贬低对方的音乐品味，甚至有一次许沉摔门而出，
声称宁愿挂科也不愿再忍受"老古董"的指手画脚。转折点发生在第三周的一个深夜。
周煜在琴房修改乐谱到凌晨两点，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吉他声。他推开门，
看到许沉坐在走廊地板上，身边散落着几张潦草的乐谱。"睡不着？"周煜问，
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像白天那样对许沉充满敌意。许沉抬头，
眼睛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脑子里有段旋律挥之不去。"他弹了几个音符，
"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周煜坐下来，
拿出小提琴："可以这样接..."他演奏了一段旋律。许沉的眼睛亮了起来："再来一次！
"就这样，在深夜无人的音乐楼走廊上，他们忘记了争执，忘记了风格差异，
只是单纯地沉浸在音乐创作中。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时，
他们完成了第一段双方都满意的旋律。"我们该给它起个名字，"许沉伸了个懒腰，
"《不眠夜》怎么样？"周煜罕见地笑了："太俗了。叫《边界》吧，
就像我们跨越了某种边界。"那天之后，他们的合作变得顺畅起来。
周煜开始欣赏许沉天马行空的创造力，许沉则尊重周煜严谨的专业素养。他们发现，
古典乐的精致结构与现代音乐的即兴自由并非水火不容，反而可以相互补充。
第四周的作曲课上，他们第一次展示了《边界》的雏形。演奏结束后，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钟，
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李教授推了推眼镜，难掩惊讶："令人印象深刻，先生们。
我没想到你们能找到如此...和谐的共同语言。"课后，许沉拦住周煜："嘿，
为了庆祝我们没把对方逼疯，一起去喝一杯？这次别拒绝我。"周煜犹豫了一下，
点了点头："但只有一杯。"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酒吧。几杯啤酒下肚，
许沉的话多了起来："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乖学生，为什么选择音乐这条路？
"周煜转动着酒杯："我父亲是外科医生，母亲是钢琴老师。从我能拿得动琴弓开始，
音乐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所以是父母逼你学的？""不全是。"周煜停顿了一下，
"最初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期望，但后来...我发现音乐是我唯一能完全掌控的东西。
在音符的世界里，一切都有规律可循，不会像现实生活那样混乱无序。
"许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我来说正好相反。音乐是我逃避混乱的方式。
"他灌了一大口啤酒，"我七岁时父亲离家出走，母亲靠打零工养活我和妹妹。
十四岁我开始在地下通道弹吉他赚钱。"周煜第一次认真打量许沉。
在那副玩世不恭的表象下，似乎藏着更多故事。"你的吉他弹得很好，"他真诚地说，
"虽然我不太懂摇滚乐，但能听出来你很...特别。"许沉咧嘴笑了："哇哦，
这是周大学霸第一次夸我吗？我得记下来。"周煜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微微上扬。那晚之后，
他们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排练时依然会有争执，但不再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对方强，
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作品变得更好。周煜开始尝试在严谨的结构中加入一些即兴元素，
许沉则学会了更注重音乐的细节处理。第五周，
他们完成了《边界》的最终版本——一首融合古典、摇滚和电子元素的器乐曲，
既有周煜标志性的精确技巧，又有许沉特有的情感张力。"我们该考虑期末演出的安排了，
"周煜翻着日历，"需要确定服装、舞台效果..."许沉突然打断他："我有个想法。
演出那天，我们互换乐器怎么样？"周煜瞪大眼睛："你疯了吗？我弹不了电吉他，
你也拉不了小提琴。""所以才有趣啊，"许沉眼睛闪闪发亮，"想象一下，
学院派小提琴手玩摇滚，街头艺人尝试古典乐。这本身就是一种'边界'的跨越，不是吗？
"周煜想拒绝，但某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冲动阻止了他。
也许...也许偶尔打破规则并不是坏事？"我们可以各自负责自己乐器部分的编曲，
"许沉继续游说，"然后教对方最基本的演奏技巧。不需要多完美，
只要能传达那种...突破自我的感觉。"周煜深吸一口气："好吧。
但如果我们搞砸了...""那就是艺术实验的失败，"许沉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至少我们尝试过了。"就这样，他们开始了为期一周的"乐器交换"特训。
周煜惊讶地发现，许沉对小提琴有着惊人的天赋，尽管姿势和技巧都很业余，
却能拉出富有感染力的旋律。而他自己则笨拙地摸索着电吉他的***，
常常被许沉夸张的嘲笑气得想摔琴。"不不不，手腕放松！
"许沉从背后握住周煜的手调整姿势，呼吸喷在他的耳畔，"想象你在抚摸情人的头发，
而不是给牛排翻面。"周煜耳根发热，猛地挣脱："我从来没有...我是说，
专心教你的课。"许沉坏笑："哦？周大学霸没谈过恋爱？音乐占据了全部生活？""闭嘴。
"周煜低头猛拨琴弦，却只发出一声难听的噪音。演出前一天晚上，
他们在琴房做最后的排练。周煜已经能用吉他弹奏简单的旋律线，
许沉也能用小提琴完成基本伴奏。当他们合奏《边界》的改编版本时，
一种奇妙的和谐感油然而生。"你知道吗，"放下乐器时许沉突然说，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死板的书呆子。"周煜挑眉："我原本以为你是个不懂规矩的混混。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无需言说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期末音乐会当天，学校礼堂座无虚席。
当主持人报出他们的名字和表演曲目时，周煜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紧张。他看向身旁的许沉，
后者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点头。灯光亮起，
他们走向舞台中央的乐器——许沉站在小提琴谱架前，周煜则背起了电吉他。
观众中传来惊讶的窃窃私语。周煜深吸一口气，拨动了第一个音符。
第二章舞台灯光刺眼地打在脸上，周煜能感觉到汗水顺着背脊滑下。礼堂里座无虚席，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准确地说，是聚焦在他手中那把不属于他的电吉他上。
"别紧张，"上台前许沉凑在他耳边说，呼吸带着薄荷糖的气息，"就当底下全是南瓜。
"周煜现在真希望观众是南瓜。他的手指按在陌生的琴弦上，
弹奏着许沉花了一周时间教他的简单旋律。至少开头部分还算顺利，
许沉的小提琴伴奏精准地跟了进来，两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这是《边界》的中段，
按照排练，接下来该轮到周煜的小提琴solo——但现在小提琴在许沉手里。周煜抬头，
对上许沉的视线，对方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