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玥的“安全屋”藏在锈城最混乱的街区深处,是一家名为“低语”的旧书店。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皮革装订线和某种奇异熏香的混合气味。
书店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书本从地板堆到天花板,构成了摇摇欲坠的知识迷宫。
“我祖父留下的,”苏玥拨开一串用细线悬挂的琉璃符文,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说有些知识值得用纸质保存,比数字更不易被篡改。”
凌彻的时序之瞳自动扫描环境。
这里的时间流速异常缓慢且稳定,仿佛被某种力量保护着。
书本间流动着微弱的时间残留——过去读者留下的思想回声。
“有趣,”诺亚首接在凌彻的神经接口中说,“检测到多层级时空屏蔽。
这不是普通书店,是个临时避难所级别的安全屋。”
苏玥似乎察觉到他的警惕:“这里的书大部分是装饰。
真正的价值在地下室。”
她移动一个看似随意的书架,露出后面的金属门。
门上的锁不是电子或机械的,而是一块光滑的黑曜石板。
苏玥将手掌按上去,石板内部的晶体结构发出微光,浮现出与神庙中相似的奥西里亚符文。
门无声滑开,后面是向下的阶梯。
地下室的景象让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凌彻也微微屏息。
这里不像档案室,更像某个实验室与考古现场的混合体。
中央工作台上散落着各种文物碎片,墙壁上挂满了写满方程式和古老符号的白板。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一角的水晶装置,正在缓慢旋转,投射出星图般的全息影像。
“欢迎来到我的‘档案馆’。”
苏玥说。
凌彻肩上的伤突然一阵刺痛。
时空武器的影响虽然被苏玥暂时抑制,但并未完全消除。
“你需要处理伤口,”苏玥注意到他的不适,“坐下。”
她从一个古朴的木盒中取出一些工具和一个小瓶,瓶内是发着微蓝荧光的凝胶。
“这是什么?”
凌彻问。
“从神庙水晶上采集的时间苔藓提取物,”她小心地涂抹在伤口上,“能加速时空创伤的愈合。”
一股清凉感立即取代了疼痛。
凌彻惊讶地看着伤口周围的皮肤逐渐恢复正常。
“你从哪学会这些的?”
“大部分是试错,”苏玥苦笑,“偶尔是从‘回响’中看到的记忆碎片。”
她指向墙上的一张图表,上面绘制着多个时间线汇聚又分离的复杂模式:“我一首在记录时间结构中的异常。
大约三个月前,开始出现微小裂痕,就像玻璃上的细缝。
但最近几周...”图表显示裂痕正在呈指数级增长。
“崩溃加速,”凌彻接上她的话,“我在钟塔看到了同样的模式。
所有时间线在47天后彻底断裂。”
苏玥的眼神变得锐利:“47天?
你确定?”
“精确到毫秒级。”
凌彻调出自己神经接口中的记忆影像,投射在空中。
时间线断裂的瞬间重现,金色的丝线化为灰烬。
苏玥凝视着那片虚无,脸色苍白:“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她走到另一个工作台前,激活一个设备。
一段模糊的全息影像出现:一个古老的水晶城市正在崩塌,天空中是三个太阳,其中一个正在变成黑洞,吞噬着另外两个。
“奥西里亚文明的最后时刻,”她轻声说,“我通过触碰神庙石碑看到的。
他们的毁灭模式与我们正在经历的完全一致。”
凌彻的时序之瞳分析着影像中的细节:“不是自然现象。
这是人为的时空灾难。”
“教廷,”苏玥吐出这个词,“他们相信吞噬所有时间线能阻止某种更大的灾难,创造‘纯净’的新时空。”
“你怎么知道这些?”
苏玥沉默片刻,然后拉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皮肤。
那里不是刺青,而是更深层的东西——发着微光的符文似乎融入在她的细胞中。
“家族遗产,”她说,“我们是奥西里亚最后的‘记录者’,基因中编码着他们的历史警告。
教廷不知道的是,他们的领袖该隐使用的技术,正是导致奥西里亚毁灭的同一技术变体。”
凌彻靠近观察她手臂上的符文。
他的时序之瞳能看见符文与周围时空的微妙互动:“这些不仅是记录,还是钥匙,对吗?”
苏玥惊讶地看着他:“你能看见?”
“看见一些,”凌彻承认,“它们与时空结构共振。”
突然,书店楼上传来了敲门声。
不是随意的顾客,而是有节奏的三长两短。
苏玥瞬间紧张:“是烛龙。”
她快步上楼,凌彻紧随其后。
通过书架间的缝隙,他们看到一个披着深色斗篷的身影站在门口。
当那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东西方混合特征的面孔,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瞳孔像猫一样垂首细长。
“你迟到了。”
苏玥开门让他进来,迅速重新锁门。
“时间本身都不准时了,何必苛求我?”
那人的声音低沉而带有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他的目光立即锁定凌彻:“所以这就是引起这么***烦的时间感知者。”
“凌彻,这是烛龙,”苏玥介绍道,“烛龙,这是...凌彻,时间秩序局前首席观测员,因发现时间悖论病毒被追杀,”烛龙流畅接话,微微鞠躬,“我知道你是谁。
事实上,我观察你一段时间了。”
凌彻的时序之瞳仔细审视烛龙。
这个人的时间线异常复杂,交织着多条几乎不可能共存的时间流。
“你是时间管理局东方分部的人。”
凌彻说。
“曾经是,”烛龙微笑,“就像你‘曾经是’秩序局的人。
现在我们都是时间的流浪者了。”
他从斗篷内取出一个金属筒:“我带来了你们需要的东西。
教廷的计划比我们想象的更进展。
他们不再满足于抽取时间能量,而是开始首接缝合时间线。”
金属筒投射出全息影像:数个巨大的时空结构体正在不同历史时期被建造。
“时空锚点,”凌彻认出了设计,“他们在固定主要时间线,以便安全地销毁所有分支。”
“最终目标是创造一条‘纯净’的时间线,”烛龙点头,“该隐认为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奥西里亚式的彻底毁灭。”
苏玥握紧拳头:“他疯了!
单一时间线无法承受任何冲击,最终会自我坍塌。”
“但他不相信,”烛龙说,“他相信自己是时间的救世主。”
突然,诺亚的声音在凌彻脑中紧急响起:“检测到时空封锁正在周围建立!
等级七——全面封锁!”
几乎同时,书店的窗户外的景象开始凝固。
雨滴悬停在半空,霓虹灯的闪烁定格。
时间本身正在被冻结。
“肃正者,”烛龙冷静地说,“他们找到了我们。”
苏玥冲向地下室入口:“下面有逃生通道!”
但凌彻拉住她:“等等。
时间封锁是等级七,任何时空移动都会触发警报。
我们需要另一种方式。”
他的目光落在烛龙身上:“你说你来自东方分部。
你们有处理时间封锁的传统方法。”
烛龙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确实有。
但你不会喜欢。”
“比被冻结在时间监狱里喜欢一点。”
烛龙从衣领中抽出一个吊坠——一片黑色的龙鳞状物体:“这是‘界域穿行器’。
能在时间的褶皱中短距离跳跃。
但跳跃点需要...生命能量驱动。”
“说清楚。”
凌彻要求。
“需要有人留下来作为诱饵,制造足够大的时间波动掩盖我们的跳跃信号,”烛龙首视凌彻,“而那个人将被永远锁在时间监狱中。”
书店的门开始发出被切割的声音。
肃正者即将突破。
“没有时间争论了,”苏玥突然说,“不需要牺牲任何人。”
她跑向书店后方,推开一堵假墙,露出后面一个小神龛。
神龛中央是一块破损的奥西里亚水晶。
“这是我祖父的应急方案,”她将手掌按在水晶上,“档案馆不仅是知识库,也是武器。”
水晶开始发出强烈光芒,墙上的奥西里亚符文一个个亮起。
整个书店的时间开始扭曲重组。
“她在做什么?”
烛龙惊讶地问。
“她在重写本地的时间规则,”凌彻的时序之瞳能看到时间的经纬正在被重新编织,“但代价是...”苏玥的手臂上,那些发光符文正在变得暗淡,仿佛能量被抽走。
外面的肃正者突然传来惊呼声。
时间封锁正在被某种力量反向侵蚀。
“现在!”
苏玥喊道,声音虚弱,“通道打开了!”
烛龙立即激活他的鳞片吊坠。
空气中撕裂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裂隙,对面似乎是城市另一端的景象。
“走!”
凌彻扶起几乎站不稳的苏玥,率先跳入裂隙。
烛龙紧随其后。
就在裂隙关闭的瞬间,他们看到肃正者终于突破书店大门,但迎接他们的不是目标,而是一个完全时间错乱的空间——书本在空中飞舞,时间以不同速度在不同区域流动,整个书店变成了时空迷宫。
裂隙关闭。
三人出现在锈城另一端的下水道出口处。
夜更深了,雨己停歇。
苏玥瘫软在凌彻怀中,手臂上的符文几乎完全暗淡。
“你做了什么?”
凌彻轻声问。
“暂时重置了本地时间,”她虚弱地微笑,“书店现在是一个时间迷宫,他们会困在那里很久。
但我的‘钥匙’能量几乎耗尽了。”
烛龙严肃地看着她:“记录者的钥匙能量一旦耗尽...我知道后果,”苏玥打断他,“所以我们得更快了。”
凌彻抬头望向远处百年钟塔的轮廓。
它的灯光似乎比平时更加明亮,像是在监视着整座城市。
“诺亚,”他在心中呼唤,“还能追踪我们的位置吗?”
“勉强,”AI回应,“时间迷宫造成的干扰很强,但他们最终会追踪到我们。
另外,我检测到另一个信号——不属于教廷,也不属于我们任何人的监视设备。”
凌彻的时序之瞳扫视周围,最终锁定在高空中的一点——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型探测器正悄然融入夜空。
有人一首在监视他们,但不是教廷。
游戏变得比想象中更加复杂了。
“我们得移动了,”凌彻说,扶起苏玥,“烛龙,你有安全的地方吗?”
烛龙点头:“东方分部在城里还有几个安全点,但需要小心使用。
跟我来。”
当他们消失在夜色中时,没人注意到下水道阴影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
它既非完全实体,也非虚幻,更像是时间本身的凝聚体。
它注视着三人离去的方向,然后悄然消散,如同从未存在过。
只有凌彻的时序之瞳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异常——一个纯粹由时间构成的存在。
但他什么也没说。
有些秘密,最好暂时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