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河在讲台下的柜子里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红色塑料急救箱，动作麻利地打开。
林薇帮着陈末将昏迷的王雯平放在几张拼起来的椅子上，她看着王雯苍白的面孔，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陈末没再多看王雯一眼，转身面向剩余的学生。
算上他自己、林薇、赵星河、昏迷的王雯和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李强，教室里还剩十九人。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无声中蔓延，有几个女生紧紧靠在一起，身体不住发抖。
“水，食物，任何可能用作工具的东西，集中到讲台。”
陈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清晰地穿透了压抑的抽泣声，“手机，检查信号和网络。”
最后一句提醒让几个人反应过来，慌忙掏出手机。
很快，绝望的低语响起。
“没信号…我的也是，一格都没有。”
“Wi-Fi也断了！”
陈末对此并不意外。
空间都被封锁了，信息隔绝是大概率事件。
他走到窗边，再次仔细观察那无形的屏障。
阳光依旧，景物依旧，但窗外的世界仿佛成了一幅逼真却隔绝的油画。
他尝试用指甲用力划过窗框与墙壁的连接处，触感正常，但一旦试图将注意力投向窗外更远的地方，思维就会产生一种微妙的滞涩感，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薄膜过滤。
“陈…陈末，”一个瘦小的男生怯生生地抱着几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和半包饼干走过来，放在讲台上，“就找到这些，还有…几支笔和一些废纸。”
其他人也陆续行动起来，翻找自己的书包和抽屉，贡献出零食、水果、一本厚重的《牛津高阶词典》、一把美工刀、几条数据线，甚至还有一个午睡用的U型枕。
物资少得可怜，尤其是食物。
赵星河清点着急救箱里的东西：“碘伏棉签一包，几卷绷带，一板过期两年的止痛片，还有…一捆医用胶布。”
他拿起胶布，苦笑了一下，“这东西能干嘛？”
“先收好。”
陈末接过胶布，放回箱内。
他的目光扫过堆在讲台上的零碎物资，大脑飞速计算着消耗速率和潜在用途。
水是最大的问题。
“异常记录。”
他转向众人，“从现在起，任何人，看到、听到、感觉到任何不对劲，哪怕再微小，立刻报告。
林薇，你负责留意门口和窗户的物理状态变化。
赵星河，检查教室内的电路、插座，任何可能存在的孔洞或缝隙。”
林薇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走到门边，背靠着墙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门板和无形的屏障。
赵星河则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多功能工具钳，开始小心翼翼地检查墙角的电源插座。
分配完任务，陈末走到昏迷的王雯身边，拿起那支掉在地上的，印着诡异“禁锢”符号的笔。
笔杆触手冰凉。
他尝试集中意念，去感知那个所谓的低阶模因：结构稳固。
一瞬间，那股微弱的信息流再次涌入脑海，伴随着使用它需要支付的“代价”——支付一段清晰的短期记忆。
他没有立刻尝试，而是将笔紧紧握在手中，目光落在讲台边缘。
那里因为刚才李强的撞击，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他集中精神，锁定那个松动的点，意念中勾勒出“加固”的概念。
嗡——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极其微弱，但能感觉到。
讲台边缘那点松动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固定”住了。
几乎同时，太阳穴再次传来熟悉的刺痛，比上次更清晰一些。
一段记忆画面被强行抽取——是今天早上，他走进教学楼时，门口那棵老银杏树刚刚抽出的嫩芽在阳光下泛着的金色光泽，以及掠过脸颊的那一丝带着青草气息的凉风。
画面闪烁，破碎，消失。
感觉异常空洞。
他知道自己早上经过了那棵树，但关于那片金色和那缕凉风的具体感知，彻底不见了。
仿佛那段经历被从彩色变成了黑白。
他面无表情地松开笔，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代价…是真实的，且无法挽回。
“陈末！”
负责检查窗户的林薇突然低呼，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窗外…右边那棵梧桐树，第三根枝杈的位置，刚才有一只鸟停上去。”
陈末立刻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枝叶在无形的屏障外安静地舒展。
“然后呢？”
“它…它好像想飞走，扑腾了一下翅膀，但动作…很怪，像慢动作回放，然后就定在那里，大概两秒钟，消失了。”
林薇语速很快，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警惕，“不是飞走，是首接…不见了。”
定帧？
消失？
陈末盯着那个位置，窗外的一切依旧“正常”，但这正常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领域的边界效应？
还是规则扭曲的不稳定区域？
“记录：窗外景物可能存在‘定帧’及‘实体抹除’现象。
避免靠近窗户半米内。”
陈末冷静地口述，像是在进行实验记录。
他看向林薇，“做得很好。”
林薇抿了抿嘴唇，没有回应，但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李强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试图用手肘撑起身体。
赵星河赶紧过去扶住他：“别乱动，你肋骨可能伤了！”
李强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看向陈末，眼神复杂，有恐惧，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现在…怎么办？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他的声音嘶哑。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陈末身上。
讲台上的物资，昏迷的同学，受伤的同伴，窗外诡异的世界…绝望像浓雾般笼罩着每一个人。
陈末迎上那些目光，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绝对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冰冷的专注。
他走到教室中央，站定。
“我们被困在一个逻辑异常的封闭空间内。
外部救援希望渺茫。”
“食物和水极度有限，必须严格管控。”
“环境本身具有未知且致命的危险性，任何违反‘常识’的现象都需警惕。”
“我们获得了某种基于‘代价’的非常规手段，但使用它等同于慢性***。”
他一条条陈述着冰冷的事实，没有丝毫安慰，也没有鼓舞，只是在清晰地界定他们所处的绝境。
“活下去的唯一方法，是理解这个空间的‘规则’，找到它的‘漏洞’，或者，适应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薇、赵星河，甚至地上的李强和昏迷的王雯。
“单独行动，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
“想要活下去，”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性，“就必须成为一个整体。
服从指令，共享信息，承担分工。”
他抬起手，指向堆着可怜物资的讲台，指向紧闭的门窗，指向每一个面露恐惧或茫然的人。
“这里，就是我们的第一个据点。”
“而你们，”他的视线最后落在林薇和赵星河身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拒绝的力量，“是第一批幸存者。”
“记住我们共同的名字——灯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