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陈阳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是住进了一个施工队。电钻，锤子，角磨机，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不带停的。这事儿得从三天前说起。他为了省钱，在天桥底下买了个据说能“改善睡眠，
平稳情绪”的破塑料玩意儿，一个头环。插上电，那玩意儿“滋啦”一声，
冒出一股焦糊的蓝烟，陈阳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省了。再醒过来，世界就变了。他听见声音。
不是耳朵听见的，是脑子听见的。“妈的，今天又要见那个***客户，笑得我脸都僵了。
”这是对面写字楼里，那个妆容精致的白领小姐，她正优雅地端着咖啡，心里却在骂娘。
“中午吃啥？猪脚饭还是螺蛳粉？
猪脚饭好像昨天吃过了……”这是路边骑着电瓶车的外卖小哥。声音杂七杂八，
像无数个收音机没调准频道，嗡嗡嗡地往他脑子里钻。陈阳捂着头，
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听见女友林薇的声音。林薇很漂亮，
是大眼睛，尖下巴，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的那种漂亮。她穿什么都好看，
尤其是穿那条黑色的吊带裙，露着一双笔直的腿，走路的时候，裙摆晃啊晃，
能晃进陈阳的心里。可陈阳现在只觉得慌。他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
盯着墙上的秒针一格一格地走。门外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嗒，嗒，嗒，越来越近。
钥匙转动门锁。门开了。林薇提着一个崭新的购物袋走进来，脸上带着笑。“阿阳，
我回来啦。”她把袋子往沙发上一扔，弯腰脱鞋。陈阳的目光落在她光洁的后背上，
汗水把吊带裙浸湿了一小块，贴在皮肤上。陈阳的脑袋里，那个施工队开始加班了。
林薇的声音响起来了，清清楚楚，带着一点不耐烦。“累死老娘了。今天那个王总，
手都不老实，差点没忍住给他一巴掌。为了那个单子，忍了。钱啊钱，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阳的心沉了一下。他没说话，看着林薇直起身子，走到他身边坐下。
“你今天怎么不说话？不开心？”林薇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指甲涂着亮晶晶的红色。
“没有，就是有点累。”陈阳扯了扯嘴角。林薇的心声又响了起来。“累？
你一个天天在家打游戏的家伙累什么？下个月房租还没着落呢，真指望我啊？不行，
得想办法让李总那个项目快点定下来，那笔钱到手就好了。”陈阳感觉喉咙发干。他转过头，
看着林薇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鼻子很挺，嘴唇的形状很好看。他喜欢这张脸，
喜欢了三年。可现在，这张脸的主人，脑子里想的都是钱，和别的男人。“阿阳，
”林薇靠了过来，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放软了，“我们晚上出去吃好不好？
我想吃那家新开的日料了。”她的身体很软，带着香水的味道，甜甜的，腻腻的。
陈阳的脑子里，她的心声像冰水一样浇下来。“日料好贵啊，一顿顶我半个月饭钱。
可是好久没吃好的了，得犒劳一下自己。让他付钱，反正他也没工作，花点钱天经地义。
”陈阳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慢慢收紧，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以前也知道林薇爱钱。她从不掩饰这一点。她会说哪个包好看，哪辆车漂亮，
哪栋房子视野好。陈阳一直觉得，这没什么，女孩子嘛，谁不喜欢好东西。他会努力，
他会挣钱的，他会把所有她喜欢的都买给她。他一直以为，她爱他，只是顺便也爱钱。
现在他才知道，在她心里，他可能连“顺便”都算不上。“好啊。”陈阳听见自己说，
声音有点哑。他站起身，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把头埋进去，冷水哗哗地冲着他的脸。
水声很大，但盖不住他脑子里林薇的声音。“李总那个人，看着人模狗样的，
其实就是个老色鬼。不过他有钱，有资源。只要能拿下他，安安的手术费就够了。
安安……我的妹妹……你一定要等姐姐。”安安？陈阳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
镜子里是一张湿淋淋的脸，眼神里全是困惑。安安是谁？2陈阳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
林薇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暗不定。她看见陈阳，立刻收起手机，
又换上那副甜甜的笑。“好点没有？我们走吧，我都饿了。”陈阳点点头，没说话，
拿起桌上的钥匙。他现在脑子乱成一锅粥。那个叫“安安”的人是谁？林薇的妹妹？
他从来没听她提起过。她有什么病？需要手术？手术费要很多钱吗？他一边走，
一边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瞟着林薇。林薇的心声又响起来了。“今天穿这条裙子效果不错，
刚刚在楼下，保安小哥的眼睛都直了。不知道李总喜不喜欢这一款。他上次说，
喜欢我穿得有女人味一点。”陈阳的脚步顿了一下。“女人味”。
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林薇察觉到他的异样，回过头，拉住他的手。“怎么了？
魂不守舍的。”她的手很软，很暖。陈阳的脑子里，她的声音却很冷。“这傻子又犯什么病？
别耽误我正事。今晚的局很重要，一定要让李总满意。”“没事，”陈阳挤出一个笑，
“就是在想，晚上要不要喝点酒。”林薇的眼睛亮了一下。“好啊，喝点。”她心里想，
“最好喝死你，喝死了就不用去了，省得在我面前碍眼。不对，还是让他去，
至少能帮我挡挡酒。他酒量还行。”陈阳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下去。他握着林薇的手，
感觉像是握着一块冰。日料店在市中心一个高档商场里，装修得很精致，隔着一个个布帘，
私密性很好。他们被领到一个包间，刚坐下，林薇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立刻站起身。“我接个电话。”她走到走廊尽头，背对着包间，声音压得很低，
但陈阳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不是用耳朵，是用脑子。“李总，我快到了……对，
就一个人……我那个朋友？我让他先回去了，不想让他知道我们的事……您放心，
今晚我好好陪您……项目的事……嗯，嗯，我明白。”陈阳坐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一尊石像。
他面前的茶杯里，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视线。原来今晚的局，
她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一起。原来他只是个幌子，一个用来打发时间的工具。林薇打完电话，
走回包间，脸上带着歉意。“阿阳，真不好意思，公司临时有急事，我必须得过去一趟。
”陈阳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毫无破绽的歉意。“什么事这么急？”“就是一个项目，
客户在那边等着，非要我现在过去谈。”林薇说着，拿起包，“你先吃点，别等我。
我处理完就回来找你。”她俯下身，想在陈阳脸上亲一下。陈阳下意识地偏过了头。
林薇的嘴唇擦过他的脸颊。她愣了一下，直起身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怎么了你？
”她的心声毫不客气地响起来：“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老娘要不是急着去见金主，
谁管你死活。”“没什么，”陈阳说，“你路上小心。”林薇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陈阳一个人坐在包间里，一动不动。
服务员推开门，躬身问：“先生，现在可以点菜了吗？”陈阳抬起头，看着服务员。
“来一瓶，最烈的酒。”3陈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喝完那瓶酒的。他只记得那酒很辣，
像一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他付了钱，摇摇晃晃地走出日料店。商场里灯火通明，
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那些笑声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心声混在一起，
像一锅煮沸的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他需要找个地方安静一下。他扶着墙，
一步一步地往外走。晚风一吹，酒劲更上来了。他扶着一根电线杆，干呕了几下，
什么也没吐出来。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他和林薇的合照。照片里，林薇笑得灿烂，
他傻乎乎地比着剪刀手。那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去游乐园拍的。那时候，
林薇会因为他赢一个毛绒玩具而开心一整天。她会拉着他的手，在旋转木马上尖叫。
她会把冰激凌喂到他嘴里，然后笑着说：“阿阳，你好笨啊。”那时候，
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陈阳突然很想知道。可他那时候没有读心术。他只知道，他爱她。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是林薇发来的。“我今晚不回去了，你早点睡。
”下面还有一张图片。图片里，是一只男人的手，手腕上戴着一块江诗丹顿的手表，
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背景看不清楚，但能看出是一个很高档的场所。林薇没有配任何文字。
但陈阳的脑子里，却清晰地响起了她的声音。“搞定。这个老色鬼，终于上钩了。安安，
姐姐有钱给你治病了。”安安。又是这个名字。陈阳的酒醒了一半。他死死地盯着那张图片，
盯着那块表。他认识这块表。上次和林薇逛街，在商场里，她在这块表的展柜前站了很久。
“阿阳，你看这块表好不好看？”“好看。”“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买给你。”“不用，
我不要这个。”“傻瓜，男人怎么能没有一块好表呢。”那时候，
陈阳以为她是在为他规划未来。现在他明白了。她只是在欣赏她想要的东西，以及，
能给她这些东西的人。一股怒火从心底烧起来，烧得他四肢百骸都疼。他不是气她爱钱。
他是气她把他当傻子。他气她一边享受着他的好，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去取悦别的男人。
他气她在他面前扮演着清纯女友，转身就变成了别人的玩物。陈阳攥紧了手机，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叫了一辆车。“去哪？”司机问。陈阳报了一个地址。
那是林薇刚刚发图片的那个会所，本市最顶级的销金窟。他要去看看。他要亲眼看看，
他的女友，是怎么为了钱，为了那个叫“安安”的人，出卖自己的。车在夜色里飞驰。
窗外的霓虹灯飞速地向后掠过，在陈阳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林薇，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4会所门口停着一排豪车，灯光打在锃亮的车身上，
晃得人眼晕。陈阳刚一下车，就有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安拦住了他。“先生，有会员卡吗？
”陈阳看着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又看了看旁边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
自嘲地笑了笑。他没有会员卡。他连这里的门都进不去。他站在门口，
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孤儿。夜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怎么办？就这么回去？”他问自己。
不甘心。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他的心。他绕到会所的后面，那里有一个员工通道的门。
他躲在暗处，看着三三两两的服务员进进出出。他等了大概十分钟，
一个服务员提着垃圾袋走出来，随手把门带上，但没有锁死。陈阳的心跳得很快。
他看了一眼四周，迅速地闪身过去，推开了那扇门。里面是一条昏暗的走廊，
一股油烟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凭着感觉，往前走。脑子里的人声比外面更嘈杂，
像一个大型的菜市场。“这桌的客人太变态了，非让我陪酒。”“小费给了多少？
”“给个屁，就摸了两把。”“今天业绩又没完成，经理要骂死我了。”陈阳捂着头，
这些声音让他头痛欲裂。他努力地过滤掉这些杂音，试图在里面找到林薇的声音。
他一层一层地找，像个没头苍蝇。他穿过走廊，穿过厨房，穿过一个堆满杂物的仓库。终于，
在二楼的一个包厢门口，他听见了。是林薇的心声。“李总，您喝多了，
我扶您去休息一下……”“别……别碰我……我自己走……”陈阳贴在门上，屏住呼吸。
包厢里传来一个男人醉醺醺的笑声。“小薇……你真是个好孩子……来，
再喝一杯……”“李总，我真的不能喝了，
我还要开车……”“开什么车……今晚就别走了……陪我……”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李总，您别这样……求求你了……”陈阳的脑子“嗡”的一声。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抬起脚，一脚踹开了那扇门。包厢里烟雾缭绕，
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正把林薇按在沙发上，手不老实地往她裙子里伸。
林薇的裙子被扯得歪七扭八，脸上挂着泪，拼命地挣扎着。那个男人，
应该就是林薇口中的“李总”。李总被突如其来的踹门声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陈阳，
脸上露出恼怒的神色。“***谁啊？滚出去！”陈阳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冲过去，
一把揪住李总的衣领，把他从林薇身上拽了起来，拳头照着他的脸就砸了过去。“砰！
”李总被打得一个趔趄，鼻子里的血流了出来。“你小子敢打我？”李总捂着鼻子，怒吼道，
“来人！给我废了他！”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保安冲了进来，把陈阳团团围住。
林薇从沙发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见眼前的情景，脸色惨白。她冲过来，
挡在陈阳面前。“别打他！不关他的事！”李总擦了擦鼻血，冷笑着说：“不关他的事？
小薇，行啊你，还找了帮手。今天这事没完。”林薇的心声在陈阳脑子里疯狂地响着。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李总的黄了，安安的手术费也没了。陈阳这个傻子！
他跑来干什么啊！他知不知道他惹的是谁！”陈阳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林薇。
她明明怕得发抖，却还在护着他。他心里又酸又涩。“林薇，”他开口，声音沙哑，
“你让开。”“我不让！”林薇喊道，“陈阳，你快走！你走啊！”“我不走。
”陈阳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今天，就是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5僵持没超过两分钟。会所的经理闻讯赶来，一个点头哈腰的胖子。
他看见李总鼻子上的血，脸色一变，立刻对着陈阳喝道：“小伙子，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然后他又转向李总，满脸堆笑：“李总，您消消气，别跟这种小混混一般见识。
医疗费我们全出，再给您包个大红包，您看行不行？”李总捂着鼻子，喘着粗气，
指着陈阳：“让他给我跪下道歉！”经理立刻看向陈阳：“小伙子，道个歉吧，
就当给我个面子。”陈阳一动不动。他不是怕。他是在看林薇。林薇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她拉了拉陈阳的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阿阳，你快跪下，快道歉啊！
”她的心声在尖叫，“求求你了，我不能再惹事了，我需要这笔钱！我需要啊！
”陈阳的心像是被挖掉了一块。他看着林薇，突然笑了。他笑得很奇怪，让林薇心里发毛。
“林薇，”陈阳说，“你真的，这么需要这笔钱吗？”林薇愣了一下：“你……你说什么？
”陈阳没有理她，他转头看着李总，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对着李总，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林薇也惊呆了。“砰！”陈阳的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对不起。”他说。然后他又磕了一下。“对不起。”再磕一下。“对不起。
”他的额头很快见了血，顺着眉骨流下来，糊了他一脸。他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林薇冲过来，想把他拉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开。“别碰我！
”陈阳抬起头，满眼是血地看着她，“你不是要钱吗？我给你跪，我给你磕头，这样，
他是不是就会给你钱？你是不是就能拿到钱，去给你那个‘安安’做手术了？
”林薇的身体僵住了。她看着陈阳，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李总和经理也愣住了。
“安安？什么手术？”李总皱起了眉头。陈阳笑了，血和泪混在一起，从他脸上流下来。
“你问她啊。你问问你的好妹妹，她为了钱，什么都肯做。为了钱，
可以陪你这个老男人喝酒。为了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跪在这里给你磕头。你问她，
钱是不是就这么重要？”陈阳的声音越来越大，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咆哮。
林薇的心声已经变成了无声的尖叫，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怎么会知道安安……他都知道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陈阳从地上爬起来，
摇摇晃晃地走到李总面前。“钱，我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
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掏出来，扔在李总脸上，“这些，够不够？”红色的钞票散落一地。
“不够？”陈阳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把他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也扔在地上，“这个呢？
能值几个钱？”他又开始解自己的牛仔裤。“陈阳！你疯了！”林薇尖叫着扑上来，抱住他，
“别这样！求你别这样！”陈阳停下了动作。他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林薇，
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没疯。”“我只是……觉得恶心。”他推开林薇，
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厢。走廊里的灯光很亮，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赤着上身，
只穿着一条裤子，额头的血还在往下流。他走得很慢，像一个幽灵。
那些保安和服务员都看着他，没人敢上前。他的脑子里，第一次，安静了下来。
没有了林薇的心声。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音。只剩下他自己空洞的，回荡的声音。
“林薇，我们完了。”6陈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家会所的。他赤着上身，
在深夜的街道上走着。路边的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指指点点。他不在乎。他只是走，
漫无目的地走。额头的血已经凝固了，和头发黏在一起，有点痒。他走到一座天桥上，
停下脚步，扶着栏杆，看着桥下车水马龙。城市的霓虹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光斑。
他感觉自己像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天大的笑话。他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上还有裂痕，
是上次不小心摔的。他点开和林薇的聊天记录。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晚上想吃什么？
”她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一张一张地往上翻。“今天发工资了，
给你买了个新包包。”“阿阳你最好啦！”“天冷了，多穿点衣服。”“知道啦，你也是，
笨手笨脚的，别感冒了。”“周末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好呀好呀！
”……那些甜言蜜语，现在看起来，都像一个又一个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脸上。
他删掉了聊天记录。然后，他拉黑了林薇所有的联系方式。做完这一切，
他感觉心里空了一块。他抬头看着天，天是黑的，没有星星。他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累，
是心累。他想找个地方，睡一觉，最好永远都不要醒来。他口袋里还有几块钱。
他走进一家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白酒。他又走到天桥上，拧开瓶盖，
仰头就灌。酒很烈，呛得他直咳嗽。但他不管，一口接着一口。他想把自己灌醉，
醉到什么都忘了，醉到感觉不到疼。可他越喝，脑子越清醒。林薇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
她脑子里的每一个心声，都像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一遍一遍地放。“钱啊钱。
”“李总那个项目。”“安安的手术费。”安安。陈阳灌了一口酒。这个名字，像个魔咒，
缠着他。她到底是谁？林薇为什么为了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如果她真的这么需要钱，
为什么不来找我？就算我没有钱，我可以去借，我可以去挣，我可以去卖血啊！
为什么宁愿去陪那些老男人，也不愿意跟我说实话？我们三年的感情，就这么不值钱吗？
陈阳把空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砰！”玻璃碎片四溅。他蹲下身子，把头埋在膝盖里，
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着。他没有哭。他只是觉得，心冷得像一块冰。就在这时，
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不是林薇。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喂！是陈阳吗？我是林薇的朋友！林薇出事了！
你快来中心医院！”7医院。陈阳最讨厌的地方。消毒水的味道，白色的墙，
行色匆匆的医生护士，还有那些脸上带着痛苦和绝望的人。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压抑。
他按照电话里说的，找到了急诊室。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他没见过的女孩。女孩很年轻，
梳着马尾，穿着T恤牛仔裤，脸上满是焦急。她看见陈阳，立刻站了起来。“你是陈阳？
”陈阳点点头。女孩上下打量着他，看见他额头上的伤，***的上身，还有一脸的疲惫，
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变成了厌恶。“你还知道来？”女孩的语气很不客气。
“她怎么了？”陈阳问。“她喝了好多酒，胃出血，现在在里面洗胃。
”女孩指了指急救室的门。陈阳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