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风顺着破布缝钻进来,扎得骨头缝都发疼,
紧跟着是浑身散架似的酸痛,像是被卡车碾过后又骨头强行拼合。
慕归尘的意识在混沌黑暗里挣了挣,终于往上浮了浮——先唤醒他的不是眼睛,而是鼻子。
一股混合着腐烂垃圾、霉变谷壳,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味”的恶臭,蛮横地堵进鼻腔,呛得他肺管子都发紧。
他猛地睁眼,吸进的却是满肺浑浊的冷空气,当即引发一阵剧烈咳嗽。
每咳一下,胸腔就像被钝器砸过,喉咙里更是像塞了砂纸,***辣地烧。
视线花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灰败的木屋顶爬满蛛网,几缕惨淡的光从破瓦缝里漏下来,照得空气中的尘埃疯狂打转。
他蜷在冷硬的干草堆上,身上盖着块硬邦邦的麻布片,一股酸馊味直往毛孔里钻。
这是哪儿?
最后的记忆里,是加班到凌晨的他,正走在人行道上,一辆失控的卡车突然冲过来,远光灯刺得他睁不开眼,轰鸣震得耳朵发聋……
医院?停尸房?怎么会是这种地方?
他想动,却发现身体虚得厉害,连抬个手指都要费尽全力。
勉强扭过脖子打量四周——这是间塌了大半的破庙,神像只剩半截泥塑身子,头颅歪在一边,脸上的“悲悯”早被灰尘盖得模糊。
地上散落着破瓦罐、发黑的骨头,还有些看不出原样的垃圾。
角落里缩着几个裹着破布的人影,一动不动,跟死人没两样。
巨大的恐慌瞬间攥紧他的心脏。
这绝不是医院!
他撑着干草想坐起来,却摸到自己细得像柴火棍的胳膊——这根本不是他那个常年加班、顶多有点亚健康的成年身体!
没等他理清思绪,一阵刀绞似的饥饿感突然从肚子里炸开,瞬间盖过了寒冷和酸痛。
这是种他从未尝过的饿——不是“没吃饭”的空荡,是源自骨子里的、能撕碎理智的疯狂饥火。
胃袋疯狂痉挛,发出“咕噜咕噜”的空响,像在催他去找任何能填肚子的东西。
喉咙干得冒烟,嘴唇裂了好几道口子,渗出血丝。
“水……吃的……”
他挤出微弱的气音,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他的动静惊动了旁边的“破布堆”。
那堆布动了动,露出张皱巴巴的老脸,脏得看不清肤色,浑浊的眼睛懒洋洋扫了他一眼,语气麻木得像在念经:
“醒了?一动不动好几天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省点力气吧,喊破喉咙也没用。等下王扒皮来倒馊水,慢一步连渣都剩不下。”
王扒皮?馊水?
慕归尘脑子嗡嗡响。
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衫脏得发亮,破洞露出嶙峋的肋骨,胳膊腿上沾着黑泥和不明污渍。
穿越?
这个荒谬的词猛地砸进慕归尘的脑海。
他不仅被卡车撞了,灵魂还穿到了一个陌生世界,附在了这个刚饿死或者病死的少年乞丐身上!
绝望像冰水,从头浇到脚。
比加班猝死更惨的是,死后还要在这种地狱开局里再饿死一次!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跟着是粗声粗气的吆喝:
“死要饭的!赏你们口馊的!”
庙里那几个“死人”瞬间活了过来,猛地窜起,像饿疯的野狗似的往门口冲。
慕归尘来不及细想,求生本能推着他散架的身体,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庙门外,一个穿灰短打的壮汉满脸横肉,正捏着鼻子把个冒酸气的木桶“哐当”砸在地上。
桶里是些黏糊糊的食物残渣,看不清原料,只闻着就反胃。
“吃吧!饿死鬼投胎的东西!”
壮汉啐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两步,嫌恶地别过脸。
乞丐们一拥而上,脏手直接***桶里,疯狂往嘴里塞,还互相推搡撕扯,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
慕归尘胃里翻江倒海,但饥饿压过了恶心。
他也扑上去,想挤进人堆,却被个壮实点的乞丐一肘子掀飞,摔在地上,手掌擦过石子,立刻渗出血珠。
“滚蛋!新来的臭小子,没你的份!”
那乞丐边嚼边骂,含糊不清。
看着桶里的残渣越来越少,慕归尘眼睛都红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还想往人缝里钻,又被狠狠推开,后脑勺磕在石头上,眼前一阵发黑。
绝望和愤怒搅在一起。刚活过来就要饿死?
就在他意识发飘、快要放弃时,胸口内衬突然硌到个硬东西——同时,一股极淡的温热顺着布料渗过来,瞬间流遍全身,冰冷的四肢竟有了点力气,脑子也清明了一瞬。
是他的手机!穿越时揣在口袋里的旧手机!它居然也跟着来了?还发热了?
这股暖流和变故,给了慕归尘最后一丝不甘。
他不是来这儿再死一次的!
他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用尽刚恢复的力气,
像头被逼急的小狼崽似的冲上去——这次没抢食物,而是猛地撞向刚才推他最狠的乞丐的腰眼。
那乞丐正专心抢食,冷不防被撞得一个趔趄,
手里半块馊饼“啪嗒”掉在地上,正好滚到慕归尘脚边!
机会!
慕归尘扑下去,死死攥住那块沾着泥污的饼。
“小杂种!找死!”
那乞丐反应过来,怒骂着扑过来。
慕归尘攥紧饼往后缩,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喉咙里发出护食的呜咽。
他下意识摸进内衬,握住了那部发热的手机——刚碰到,
手机突然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碎屏方向闪过一丝比萤火还淡的蓝光,快得像错觉。
扑过来的乞丐动作猛地顿住,脸上闪过一丝极短的茫然,仿佛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就这一瞬,够了!
慕归尘把馊饼塞进嘴里,疯狂咀嚼。
粗糙的饼渣混着沙砾,酸臭味直冲脑门,他吃了吐,吐出来的又吃进去,
但他却只想活下去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乞丐晃了晃脑袋,似乎醒过神,见饼没了,
骂了句“晦气”,转身又去桶里抢剩下的残渣。
慕归尘靠在冷硬的庙墙上,大口喘气,胃里那点食物暂时压下了死亡的阴影。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部手机——屏幕碎得不成样,机身满是凹痕,黑着屏,冰凉得像块石头,刚才的温热和蓝光仿佛从没出现过。
但他知道不是幻觉。
刚才乞丐的失神,绝对和这手机有关!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
手机为什么会跟着穿越?还能影响别人?
还有,那些乞丐和壮汉说的话,他从没听过,怎么能突然听懂?
无数疑问裹着更深的恐惧,攥紧了慕归尘的心脏。
活下去,似乎比他想的更难,也更诡异。
他握紧冰冷的手机,望着庙外灰蒙蒙的天,风卷着枯叶飘过,
隐约传来远处陌生的吆喝声——一种源自未知的战栗,顺着脊椎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