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桌上的热水,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冷水,“您怎用热水了?”
沈清梧软声认错:“对不起,是我让店小二准备的。”
苍吾怔住,忙道“无事”,将冷水泼出窗外。
楼下顿时传来一声惊叫,接着是一串骂骂咧咧的声音渐远。
苍吾将空盆搁在墙角,“主子,马车已备好,何时启程?”
“现在。”
廊下,沈清梧追上苍吾,小声问:“苍侍卫,可有碎银?”
苍吾诧异地看她一眼,仍利索地摸出一块递过。
沈清梧弯起眉眼,嘴角梨涡浅现,“多谢,待我日后有钱,一定还你。”
她说完转身就走,大步朝客栈门外去了。
二楼窗后,萧沉砚静望这一幕,目光微凝。原来她,不止会哭。
片刻后,马车旁。
沈清梧正将一个大肉包塞进口中,三天没吃东西,她吃得狼吞虎咽。
见萧沉砚走来,她下意识把剩下半个全塞进嘴,两颊鼓囊,眨巴着眼看他。
萧沉砚脚步微顿,目光扫过她的脸和鼓起的嘴,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终未言语,径直上车。
沈清梧攥紧裙摆,将染血的后背对着车门,声音委屈:“我衣裳脏,怕蹭坏小叔叔的坐垫……”
车内静默一瞬,传来他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进来。”
苍吾在旁猛地睁大眼,主子竟然让一个衣裳脏污之人上了他的马车?!
沈清梧眼底笑意一闪而过,这才轻手轻脚地撩帘上车,乖巧地缩在了角落。
马车里很静。
她手指绞着衣摆,不敢抬头看萧沉砚。
外面传来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萧沉砚阖目倚坐,面容静漠,看不出丝毫情绪。
沈清梧悄悄抬眼,飞快地瞥了他一下,随即又慌忙低下头。
如此反复几次,萧沉砚终于缓缓睁开眼,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沈清梧从怀中掏出两个用油纸包得严实的大肉包,朝他递了过去,声音软软地问:“小叔叔,您饿不饿?”那油纸包里透出他不喜的味道。
萧沉砚看着她写满期待的眼睛,漠然回答:“不饿。”说罢,又重新阖上双眼。
午时将近,马车驶入京城大街。
窗外喧闹骤起,小贩吆喝、孩童嬉笑……种种声响纷涌而入,熟悉却又恍如隔世。
沈清梧不自觉地攥紧掌心。
她回来了!
车外传来苍吾的声音:“主子,靖王府的人来请。”
萧沉砚淡淡扫了沈清梧一眼,语气疏离:“永宁侯府就在对面,你自己过去。”
声线冷冽,如同打发一个不相干的路人。
沈清梧心中嗤笑,面上却适时一怔,下意识咬紧唇瓣,露出几分无措。
她手指死死攥住膝上衣料,长睫轻颤,声音又软又怯:“小叔叔,我能不能……跟您一起?我就安静待在车上等您,行吗?”
她抬起眼,目光湿漉漉地望着他,清澈的杏眸里写满了慌乱与依赖。
萧沉砚脸上却无半分动容:“不便。”
沈清梧低低应了一声,慢慢挪下车。
双脚踏上冰凉的石板地,她背脊不由自主地绷紧。
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的轮廓,她暗暗咬唇:小叔叔,但愿你来日……别反过来求着我。
车帘落下的瞬间,萧沉砚目光定格在她背上那片血迹上,嗓音低沉:“苍吾,盯着她。”
苍吾一怔,即刻领命:“是。”
街口人来人往。
沈清梧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得很慢。
永宁侯府门外,四五个丫鬟婆子正翘首张望。
为首的嬷嬷满脸横肉,眼珠滴溜溜乱转。
沈清梧一眼便认出,那是沈柔的奶娘,前世就是她带着自己给府里管事一一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