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隐秘观察者我新租的公寓书桌抽屉深处,有一本不属于我的笔记。扉页写着观察记录,
每一页都是一个陌生男人的日常。10月5日,晴,他穿了那件灰色的针织衫,咖啡洒了,
他很生气。10月17日,雨,他带回来一盆绿萝,放在了窗台左边。直到我翻到最新一页,
血液瞬间冻结。11月2日,阴,新租客入住。女性,26岁,棕色长发。
她喜欢在晚上写作。PS:她坐在我的书桌旁了。签完最后一份文件,
拿到那串冰凉钥匙的时候,我几乎要为我这持续了三个月的糟糕运气松一口气。失业,失恋,
存款告急。被迫离开那个承载了太多回忆的舒适窝,在房产中介敷衍而同情的目光里,
仓惶地寻找一个能立刻拎包入住的、最便宜的容身之所。
眼前这栋灰扑扑的、位于城市边缘的老公寓楼,就是最终的选择。楼龄大概比我还大,
外墙爬满了水渍和岁月斑驳的痕迹,楼道里的光线昏暗,
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味。但它的租金便宜到不可思议。上一任租客呢?
我当时随口问了一句。中介小哥滑动平板电脑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眼神有些闪烁:哦,搬得比较急……工作调动吧。这房子空了有段时间了,设施旧是旧了点,
但该有的都有,也干净。干净倒是真的。打开门的那一刻,
甚至能闻到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像是被彻底清理过,干净得近乎空旷,缺乏人氣。
客厅很小,卧室采光一般,厨房狭窄,唯一的优点是带一个独立的小阳台。家具寥寥无几,
样式古旧但结实。最让我满意的是卧室靠窗的那张宽大的实木书桌,
桌面有细微的划痕和磨损,但很平整,足够我放下笔记本电脑和散乱的稿纸——是的,
在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我打算靠接点零散的文案活儿勉强糊口。搬来的第一天晚上,
下着小雨。唯一的行李箱摊开在卧室中央,我懒得立刻整理,只是把电脑拿出来放在桌上,
然后煮了碗泡面,草草吃完。雨点敲打着窗户,发出细密而单调的声响。这座陌生的城市,
这间陌生的屋子,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我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打开电脑,
试图写点什么,但思绪滞涩,屏幕的光刺得眼睛发酸。挫败感像潮水一样漫上来。
我叹了口气,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身体向后靠进椅背,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这张书桌。
三个抽屉并排。我下意识地伸手,依次拉开。第一个抽屉是空的,
只有角落滚落着一枚生锈的曲别针。第二个抽屉也是空的,散发着淡淡的木头气味。
第三个抽屉,最右边那个,拉开时卡了一下,似乎有些涩。我用了一点力,
它才不情愿地滑出来。里面还是空的。我有点失望,又觉得理所当然。正准备退回去,
指尖却无意中碰到了抽屉最里面的底部。触感有点异样,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光滑。
我愣了一下,屈起手指,用指关节敲了敲。笃。笃。声音有点空。我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俯下身,打开手机的电筒,朝抽屉最里面照去。光线照亮了角落的灰尘和木头的纹理。
仔细看,抽屉内侧的底板似乎有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比周围颜色略深一点。
我尝试着用指甲抠了一下那条缝隙。一块大约巴掌大小、薄薄的木板,竟然微微翘了起来。
下面有一个隐藏的夹层。我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
一种混合着好奇和莫名紧张的情绪攫住了我。这里面会有什么?前任租客遗忘的私人物品?
藏起来的零钱?还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手指微微颤抖着,
我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那块薄薄的木板。夹层里没有零钱,也没有珠宝。只有一本笔记本。
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硬壳笔记本,A5大小,黑色封皮没有任何图案,已经有些磨损褪色。
我把它拿了出来。木板悄无声息地落回原处,严丝合缝,仿佛那个隐秘的空间从未存在过。
笔记本掂在手里很轻。封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我吹开灰尘,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了扉页。
两个干净利落、甚至显得有些冷静的钢笔字,跃入眼帘:观察记录。观察?记录?什么意思?
我皱起眉,心里的那点好奇被放大,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我翻开了第一页。
日期:10月5日。天气:晴。内容:他穿了那件灰色的针织衫。上午九点十七分出门,
比平时晚了一刻钟。在楼下咖啡馆写作,靠窗位置。十点零三分,不小心打翻了咖啡,
洒在了电脑包上。他很生气,用力擦拭了很久,眉头紧锁。下午没有出门。
我的目光凝固在那些字句上。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这写的是谁?我快速地向后翻去。
一页,又一页。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全是关于某个他的日常。10月8日,阴。
他收到了一个包裹,寄件人名字是L。拆开时看起来有些期待,
但里面的东西似乎让他失望了,盒子被随手放在了鞋柜顶上,再没动过。10月14日,晴。
晚上七点二十分,他下楼扔垃圾,在楼道里遇到了隔壁的女人,交谈了大约三分钟。
女人笑得很开心,他回来后情绪似乎也不错,哼了歌。10月17日,雨。
他带回来一盆绿萝,放在了窗台左边。浇水很仔细。晚上点了外卖,是寿司。10月22日,
多云。失眠。凌晨两点仍在客厅走动。三点左右亮了书房灯。五点半灯灭。上午十点才出门,
脸色疲惫。……记录事无巨细,精确到分钟,甚至包括情绪和极其细微的动作。
字迹大部分时候稳定冷静,但偶尔,笔画会略显急促,或者墨水洇开一小片,
像是记录者情绪有细微的波动。这不是日记。这更像是一份……档案。
一份针对某个特定人物的、持续而隐秘的监视报告。谁写的?为什么要写这个?
那个被观察的他又是谁?是这间公寓的前任租客吗?无数的疑问像冰雹一样砸进我的脑海,
让我头皮发麻。我感到一种强烈的不适,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透过这些冰冷的文字,
窥视着这个房间,窥视着曾经生活在这里的那个人。而我现在,正坐在这个被窥视的空间里。
胃里一阵翻滚。我强忍着继续往下翻。记录一直持续到十月底。然后,中断了几天。
我直接翻到了最后有字的一页。日期栏是空着的。但根据前面的记录推断,
很可能是十一月初。上面的字迹,似乎比之前的都要新一些,墨水的颜色也略深。
新租客入住。女性,26岁,棕色长发。独自一人,行李很少。喜欢在晚上写作。
我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仿佛真的停止了流动,冻结成了冰冷的固体。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
发出擂鼓般的巨响,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呼吸骤然停止。26岁,棕色长发,独自一人,
晚上写作……这写的是我!搬进来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甚至我坐在书桌前,也才几个小时!
谁写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猝不及防地攥紧了我的心脏,挤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冰冷的汗珠瞬间从额角渗出。我的目光惊恐地扫过这间卧室,扫过紧闭的房门,
扫过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一种被***裸窥视的感觉让我毛骨悚然。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还有这本该死的笔记!
2 恐惧的窥视我的视线最后落在那行字的末尾,那个简短的、却足以让人魂飞魄散的附注。
笔迹在这里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写下去,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PS:她坐在我的书桌旁了。那一行字像淬了冰的针,猛地扎进我的瞳孔,瞬间的寒意之后,
是炸开的、无边的恐慌。我的书桌旁?谁的书桌旁?写这本东西的人?!
他或者她在这里?现在?看着我?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心脏在胸腔里发了疯似的狂跳,
几乎要撞碎我的肋骨。血液轰隆隆地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去,留下四肢百骸一片冰凉的麻木。
我死死攥着那本笔记,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坚硬的封面里。
眼睛惊恐地扫视着这个狭小的房间——窗帘拉得严实,门紧闭着,
衣柜的缝隙透出深不见底的黑,床底是更浓郁的阴影。每一处都可能藏着一双眼睛,
正无声地、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我此刻的惊骇。空气凝固了,沉重得压得我喘不过气。
只有我自己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听起来陌生而可怕。
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猛地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刺得肺管生疼,却也让我几乎停滞的思维重新开始运转。跑?立刻离开这里!
现在!马上!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窜起,驱使着我的双腿就要往门口冲。
但就在我的手指即将碰到冰凉的门把手的瞬间,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钉住了我。跑去哪里?
报警?我该怎么对警察说?因为一本前任租客留下的、内容诡异的笔记?他们会相信吗?
还是会觉得我只是个神经过敏、大惊小怪的独居女人?
中介那句搬得比较急和闪烁的眼神重新浮现在脑海。这背后到底有什么?
而且……如果那个观察者真的还在呢?如果我冲动的逃跑打草惊蛇了呢?
未知的恐惧像沼泽里的淤泥,缠住了我的脚踝。我不能慌。至少现在不能。
我强迫自己慢慢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一点点滑坐到地上。
眼睛依旧不敢离开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耳朵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