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冷宫小宫女那天,我原地躺平了。每天对着宫墙打哈欠:“反正暴君三年后就亡国,
混吃等死呗。”直到那个嗜血的君王掐住我下巴:“听说…你盼着朕早死?
”我吓得闭眼装死,却听见他轻笑:“正好,
孤也想看看…”“亡国前能不能先骗个小宫女当皇后。”---意识像是沉在深海里,
好不容易挣扎着冒头,就被一阵钝痛砸得七荤八素。江楠扶着冰凉坚硬的宫砖,
慢吞吞地坐起来,入目是褪色斑驳的朱红宫墙,墙角挤着一丛半死不活的杂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和霉味。冷宫。而且,
是这本她昨晚熬夜看完的《嗜血暴君:天下皆为囚》里的标准配置,
terminally ill 款冷宫。脑子里多出来的记忆碎片告诉她,
这具身体的原主是刚被罚入冷宫没多久的小宫女阿芜,原因不明,
大概是在哪位主子面前杵得不是地方。原主大概是在惶恐绝望里没了,
换了她这个二十一世纪,刚交完三个月房租就被房东通知房子要卖了的倒霉蛋进来。累了,
真的。上辈子卷生卷死,结果呢?猝死在电脑前,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穿到哪儿不是混?
反正根据情节,那个弑兄杀弟、血洗朝堂,搞得天怒人怨的暴君萧绝,最多再蹦跶三年,
北境大军就会攻入皇城,把这劳什子皇宫付之一炬。三年,包吃包住,虽然环境差了点,
但不用应付KPI,不用看老板脸色,更没有***同事勾心斗角。完美。
阿芜试着动了动胳膊腿,还行,没缺零件。她扶着墙站起来,
拍了拍身上粗布宫女裙沾染的灰土,慢悠悠地踱到院子里那棵半枯的老槐树下,
找了个背阴的地方,重新躺了下去。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来,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抬手挡在额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挺好,
”她望着被宫墙切割成四方的、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
“反正暴君三年后就亡国了……混吃,等死,呗。”接下来的日子,
阿芜将“咸鱼”二字贯彻到了极致。冷宫人少,除了一个耳朵半聋、眼神也不大好的老嬷嬷,
就只剩她。活儿不多,每日洒扫一下庭院,按时去领那点勉强果腹的冷饭残羹即可。
其余时间,她要么躺在老槐树下看云彩飘过,数着屋檐下燕子来了又走,
要么就对着宫墙打哈欠,琢磨着哪块砖头的纹路比较顺眼。偶尔,
宫墙外会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或者是遥远模糊的丝竹管弦,
预示着那个与她无关的、属于暴君和宠妃们的繁华世界。她撇撇嘴,翻个身,
继续会她的周公。风险?有的。比如前几天,隔壁似乎有个不得体的妃嫔被拖了出去,
哭喊声凄厉。阿芜当时正靠着墙根打盹,被吵醒了也只是捂住耳朵,往阴影里缩了缩。
“作死啊……”她咕哝着,“离权力中心远点,才能活得长,懂不懂?
”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在这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像一粒尘埃。直到那天。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着皇宫的琉璃瓦和青石地。阿芜拎着食盒,
抄近路穿过御花园附近一条偏僻的宫道,只想赶紧回去继续躺着。雨幕模糊了视线,
她没留意脚下,被湿滑的青苔一绊,食盒脱手飞出的同时,整个人也往前扑去。
预想中摔个狗啃泥的疼痛并未到来。她撞进了一个带着湿冷潮气的坚硬怀抱。
玄色的龙纹衣料贴在她脸上,触感冰凉丝滑,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阿芜僵住了,血液瞬间冷了下去。她慢慢地,一点点地抬起头。雨丝如帘,
模糊了来人的面容,但那双眼睛,锐利、漆黑,深不见底,
仿佛蕴藏着无尽寒冰与血腥气的漩涡,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他身量极高,披着墨色大氅,
身后跟着几个屏息垂首、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內侍。整个空间只剩下雨点砸落的哗哗声。
阿芜的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胸骨。是暴君萧绝!
那个动辄剥皮抽筋、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腿一软,就要跪下去请罪,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求能死得痛快点。然而,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先一步扼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之大,
让她觉得自己的颌骨快要碎裂。冰冷的指尖抵着她的皮肤,激得她一阵战栗。
他迫使她抬起头,迎上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
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玩味,却像惊雷一样在她耳边炸开:“听说…你日日对着宫墙打哈欠,
盼着朕早死?嗯?”阿芜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怎么会知道?!她在冷宫里的自言自语!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和思考能力。完了,死定了,
还是以最惨烈的方式。求生本能让她想要辩解,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极致的惊恐之下,她眼睛一闭,身体一软,干脆利落地——装死过去。意识陷入黑暗前,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笑。那笑声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的兴味。紧接着,
是拂过她耳畔的、带着温热气息的低语,
清晰地钻入她混沌的脑海:“正好…”“孤也想看看…”“这亡国之前,
能不能先骗个小宫女……”阿芜彻底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
身下是柔软得不像话的锦褥,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龙涎香。
阿芜盯着头顶绣着繁复蟠龙纹的明黄帐顶,足足呆滞了一刻钟。这不是冷宫。“姑娘醒了?
”一个面容严肃的嬷嬷带着两个小宫女上前,不由分说地伺候她梳洗,
换上了一身虽不逾制、但料子做工远比宫女服精良多的浅碧色裙衫。然后,
她被引到了一处偏殿。萧绝就在那里,换了一身常服,玄色暗纹,衬得他面容愈发俊美,
也愈发阴鸷。他正慢条斯理地用着一盏茶,见她进来,眼皮都未抬。“醒了?
”阿芜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头埋得极低:“奴、奴婢……”“起来。”他打断她,语气平淡,
却不容置疑。阿芜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空气。
“抬头。”她僵硬地照做,视线只敢落在他手中的茶杯上。“名字。”“阿…阿芜。
”她声音发颤。“芜……”他玩味地重复了一遍,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杂草丛生,倒是应景。”阿芜不敢接话。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良久,
萧绝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说说,孤三年后,如何亡国?”阿芜浑身一颤,
冷汗瞬间湿透了里衣。她该怎么回答?说我看过剧本?那怕是立刻就要被拉出去剁碎了喂狗!
“奴婢……奴婢胡言乱语,奴婢罪该万死!”她除了磕头请罪,脑子里再无第二个念头。
萧绝看着她吓得面无血色的样子,忽然轻笑了一声。他起身,踱步到她面前,
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不敢说?”他俯身,冰冷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无妨。”“孤,
有的是时间,慢慢听你说。”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颤抖的睫毛,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从今日起,你便留在紫宸殿,随侍笔墨。”阿芜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那里没有杀意,没有怒火,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捕捉到有趣玩物的探究和兴味。随侍笔墨?
那是近身伺候的心腹才能担任的职位!他到底想做什么?那句“骗个小宫女”……是骗什么?
命?还是,命运?……看着她眼中显而易见的惊恐和茫然,萧绝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些。
“怎么?”他慢悠悠地问,语气近乎温柔,却让她如坠冰窟,“不愿意伺候孤?
”阿芜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她这条只想在冷宫角落里安详腐烂的咸鱼,
好像……被人强行捞了起来,扔进了沸腾的油锅。而拿着铲子的,
正是这个喜怒无常、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暴君。未来,一片黑暗。
---阿芜同手同脚地“挪”进了紫宸殿。随侍笔墨?
她连毛笔的正确握法都只在小学书法课上接触过!让她伺候暴君笔墨,
接让她去擦洗整个皇宫的马桶来得更安全些——至少马桶不会因为一个字写错就砍了她的头。
紫宸殿内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威压,连空气似乎都比外面粘稠几分。
鎏金蟠龙香炉里吐出袅袅青烟,是名贵的龙涎香,可阿芜只觉得这香气像无形的绳索,
勒得她喘不过气。萧绝已经坐在了宽大的御案后,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仿佛永远也批阅不完。
他执起朱笔,蘸了墨,开始批阅,动作流畅而专注,侧脸线条在宫灯映照下显得冷硬。
阿芜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御案旁三步远的地方,这是引路太监低声提点她的“安全距离”。
她的任务?据说是“磨墨、递笔、整理奏章”。她盯着那方上好的徽墨和端砚,
感觉自己的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磨墨?要磨多久?顺时针还是逆时针?水量多少?
万一墨汁溅出来一滴,沾到了奏折……完了,这下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一个绝望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正在批阅奏折的萧绝笔尖几不可查地一顿,
随即又恢复了流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阿芜深吸一口气,认命地伸出手,拿起墨锭。
她动作僵硬,小心翼翼地在那汪清水中划着圈,眼睛死死盯着砚台,仿佛在拆解一枚炸弹。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只有朱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墨锭与砚台摩擦的细微声响。
阿芜站得腿脚发麻,精神却高度紧绷,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
好累……比上辈子连加三天班还累。至少加班还能偷偷刷会儿手机,
这里连眼神乱瞟都可能掉脑袋。暴君今天心情怎么样?看不出来啊,
面瘫脸真是人类的终极进化方向吗?他到底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
就因为我说了他三年后亡国?杀了我灭口不是更简单?难道……他真有那种特殊癖好,
喜欢看人担惊受怕的样子?一个个杂乱无章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翻滚、跳跃。萧绝搁下朱笔,
拿起另一本奏折,展开。看着看着,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阿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了怎么了?是哪里又闹灾荒了?
还是哪个边关大将造反了?不会是北境那边提前打过来了吧?!天要亡我!
萧绝的指尖在奏折的某一行轻轻敲击了两下,并未抬头,只淡淡开口,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茶。”侍立在殿角的太监立刻躬身,
手脚麻利地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正要上前。“让她来。”萧绝的目光依旧落在奏折上,
语气平淡无波。太监的脚步顿住,无声地将茶盘转向阿芜的方向。阿芜:“!!!
”她身体僵硬的蹭过去,端起那盏白玉茶杯。手抖得厉害,
杯盖和杯身发出细微却又猛烈的磕碰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她走到御案旁,屏住呼吸,
将茶杯轻轻放在萧绝手边触手可及的位置。放下茶杯的瞬间,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他正在看的那本奏折。密密麻麻的繁体小楷,她看得眼花,
只隐约捕捉到“边关”、“军饷”、“不足”几个字。哦,是要钱的。
看来当皇帝也不容易,天天被人追着要债。她心里下意识地吐槽。萧绝端起茶杯,
呷了一口,放下。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看阿芜一眼。但阿芜却感觉,
自己刚才那个细微的瞥视和随之而来的念头,仿佛已经被他完全洞悉。这种无形的压力,
比直接的呵斥更让人毛骨悚然。一下午就在这种极度的精神煎熬中度过。直到殿外天色渐暗,
有內侍轻声提醒该传晚膳了,萧绝才终于放下了笔。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几乎快要站成雕塑的阿芜身上。“怕吗?”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阿芜一个激灵,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怕!”声音干涩发紧,毫无说服力。
萧绝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很好。”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带来更强的压迫感,“记住这种感觉。”他踱步到她面前,
距离近得阿芜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墨汁气味。“留在孤身边,
”他垂眸看着她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眼睫,慢条斯理地说,“你会习惯的。”说完,
他不再看她,径直走向殿外。阿芜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在地上。
幸好旁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姑娘,小心。”阿芜白着脸,道了声谢,
心里却在哀嚎:习惯?习惯这种随时随地可能掉脑袋的感觉?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不行,得想办法……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跑是跑不掉的,
装死也用过了……难道真要等他玩腻了,或者等我哪天不小心触怒他?怕吗?
……他还好意思问我“怕吗”,到底是什么意思?戏弄我的新花样吗?
晚膳是在紫宸殿偏殿用的,饭菜精致得让她咋舌,但她食不知味,味同嚼蜡。夜晚,
她被安排睡在紫宸殿后的一间小值房里,与另外两个轮值的宫女同住。躺在坚硬的板床上,
听着身边宫女均匀的呼吸声,阿芜睁大眼睛望着漆黑的帐顶,毫无睡意。她这条咸鱼,
不仅被捞出了舒适区,虽然那个舒适区是冷宫,还被放在了暴君的眼皮子底下,
用无形的线拴着。前途未卜,生死难料。而那个掌控她生死的人,心思深沉如海,
行为莫测如谜。她真的能……活到三年后,亲眼看到他亡国的那一天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她就打了个寒颤。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当“亡国”这个她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
与那个活生生的、能轻易捏死她的暴君联系在一起时,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期待了。
这一夜,阿芜失眠了。而在不远处的正殿寝宫内,萧绝屏退了左右,独自站在窗前,
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敲击着,节奏与下午批阅奏折时,
敲击那本关于边关军饷奏折的频率,一模一样。
他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小宫女内心叽叽喳喳、却又怂得可爱的声音。
“边关……军饷……”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眸色在夜色中深不见底。看来,
他身边这只看似只会躺平晒太阳的小咸鱼,似乎……还能有点意想不到的用处?至少,
比那些在他面前只会战战兢兢、口称万岁的蠢货们,有趣得多。他的唇角,
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了许多的弧度。“阿芜……杂草么?”他轻声自语,“孤倒要看看,
你这根杂草,能在孤的手心里,长出什么样子。”---在紫宸殿当值的日子,对阿芜而言,
每一天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她依旧是那副鹌鹑样,低眉顺眼,动作小心翼翼,
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没有存在感的影子。磨墨时,她严格控制手腕力度,力求墨汁浓淡适中,
绝不溅出一星半点;递笔时,她双手奉上,指尖绝不触碰到萧绝分毫;整理奏章时,
她更是屏息凝神,按照引路太监悄悄提点的顺序,一丝不苟地摆放。但她的内心,
却是一片惊涛骇浪的吐槽海洋。啊——又来了又来了,那个李将军的请安折子,
屁大点事写这么长,拍马屁的功夫比打仗厉害吧?户部尚书哭穷的折子,字字血泪,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揭不开锅了,明明前两天才纳了第十八房小妾!啧啧,
这弹劾王御史的折子,说他纵子行凶?我记得上本折子王御史还在弹劾别人治家不严呢,
真是风水轮流转。萧绝批阅奏折的速度极快,朱笔挥洒间,
一个个决定王朝命运的字句便已落下。他时而批复“准”,时而画个圈表示留中不发,偶尔,
会冷冷地批下一个“驳”字,或者更严厉的“查”字。
每当看到那些明显是阿谀奉承或者互相攻讦的折子,阿芜内心吐槽得越厉害,
萧绝落笔的速度似乎就越快,批语也越发简洁犀利,精准地戳中要害。有一次,
一位藩王上了道请求增加俸禄和护卫的折子,言辞恳切,理由冠冕堂皇。
阿芜心里下意识地嘀咕:又来要钱要人,是想学汉朝七国之乱吗?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想造反?她刚嘀咕完,就见萧绝冷笑一声,朱笔挥毫,
力透纸背:“祖制不可违,护卫已逾制,尔欲何为?”那藩王接到回复后是何反应,
阿芜不得而知,但她清楚地看到,萧绝写下那行字时,眼角余光似乎极快地扫了她一眼,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了然?阿芜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眼观鼻鼻观心,
内心疯狂刷屏:我什么都没想!我什么都不知道!陛下圣明!
萧绝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这种无声的、仿佛被完全看穿的互动,让阿芜如坐针毡。她开始怀疑,
这位暴君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不然怎么解释他偶尔那些精准得可怕的批阅,
以及那总是若有若无落在她身上的、带着探究的目光?这日子没法过了!
连在心里偷偷吐槽都不安全!就在阿芜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精神压力逼疯的时候,
转机——或者说,更大的危机,悄然来临。那日午后,
萧绝召见了两位重臣在紫宸殿偏殿议事。
阿芜作为随侍笔墨虽然这种场合她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垂首站在角落,
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讨论的是关于北境军务。一位老成持重的大臣主张稳守,
认为国库空虚,不宜主动出击;另一位年轻气盛的将领则力主增兵,
认为应当趁北境部落内乱之机,一举平定边患。双方争论不休,萧绝坐在上首,
手指轻轻敲击着御座的扶手,沉默地听着,看不出倾向。
阿芜听着那些复杂的军事部署、粮草调度、敌我态势分析,只觉得头大如斗。
打仗好麻烦……又要死好多人吧?不过那个年轻将军说得好像有点道理,趁他病要他命?
不对不对,万一是个陷阱呢?哎呀搞不懂……她正神游天外,忽然听到萧绝点了她的名。
“阿芜。”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在她头上。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两位大臣的目光也带着惊疑和审视落在了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宫女身上。阿芜浑身僵硬,
几乎同手同脚地上前一步,声音发颤:“奴、奴婢在。”萧绝看着她,目光深沉:“你觉得,
该稳守,还是该出击?”阿芜:“!!!”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住了。让她议政?
还是军国大事?这暴君是嫌她死得不够快吗?!她一个冷宫出来的小宫女,懂什么打仗?!
我觉、我觉得我现在就该晕过去!她内心尖叫。然而,在极度的恐慌中,
一个被她压在心底许久的、关于“情节”的碎片,突然冒了出来。她记得原著里提到过,
大约就是在这一年,暴君似乎因为某个决策失误,导致了北境一场不大不小的败仗,
虽然未伤筋动骨,但却埋下了更大的隐患,加速了三年后的崩盘。那个决策是什么来着?
好像就是关于是否要趁北境内乱主动出击……她不敢确定,更不敢乱说。
这可是关系到无数人性命和国家安危的大事!“奴婢……奴婢愚钝,
不敢妄议朝政……”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萧绝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如有实质,压得她喘不过气。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阿芜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萧绝终于淡淡开口:“无妨,孤恕你无罪。想到什么,
便说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鼓励。
但阿芜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容置疑的试探。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如果胡说八道,
或者继续装傻,很可能立刻就会触怒他。但如果……如果她凭借那点模糊的“先知”,
稍微提醒一下呢?会不会改变什么?至少,能不能让自己活得久一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深吸一口气,依旧跪伏在地,
用细若蚊蚋、却足够让殿内几人听清的声音说道:“奴婢……奴婢什么都不懂。
只是……只是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过……狼群打架的时候,贸然冲进去,
可能会被两边一起咬……有时候,等它们打累了,再……再动手,
或许能捡到便宜……”她说完,整个人几乎虚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根本不敢抬头看萧绝和那两位大臣的脸色。殿内再次陷入死寂。
她能感觉到那两位大臣惊愕甚至带着点荒谬的视线,以及来自御座上,
那道更加深沉、更加难以捉摸的目光。过了许久,
久到阿芜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拖出去砍头时,萧绝的声音终于响起,
听不出喜怒:“倒是……有几分歪理。”他挥了挥手:“起来吧,退下。”阿芜如蒙大赦,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退回了角落,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之后两位大臣又说了什么,萧绝最终做了什么决定,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只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议事结束后,两位大臣躬身退下,经过阿芜身边时,
那位年轻将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浓重的探究。萧绝没有立刻离开,
他坐在御座上,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目光投向殿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狼群打架……”他低声重复着阿芜刚才的话,眸色深邃。当晚,阿芜回到值房,
依旧心有余悸。她不知道自己那番话会带来什么后果,是福是祸?然而,接下来的几天,
一切如常。萧绝依旧让她随侍笔墨,没有再问她任何关于朝政的问题,
仿佛那天的事情从未发生。只是,阿芜敏感地察觉到,萧绝看她的眼神,
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不再是单纯的探究和玩味,而是多了一丝……审视,
以及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深藏的算计。她这条咸鱼,好像在不经意间,不仅被捞出了油锅,
还被放在了更加错综复杂的棋盘上。而她,甚至连自己是一颗棋子,还是别的什么,
都搞不清楚。她的“三年亡国”预言,在暴君心中,恐怕也留下了更深的印记。命运的齿轮,
似乎因为她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开始朝着未知的方向,悄然偏转了一点点。
---阿芜以为那日偏殿议政的惊魂一幕已是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