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门的天,是被一道法旨撕裂的。
那法旨金光灿灿,悬于山门之上,字字如山,压得满山青松都弯了腰。
“……青松门地界灵果,致我宗真传弟子坐骑仙鹤腹泻三日,灵机紊乱。
此乃大不敬。
限尔等门主即刻自裁谢罪,或可保全宗门一线香火……”宣旨的,是玄天剑宗一名内门弟子。
他衣着华贵,神情倨傲,眼神扫过青松门门主和一众长老,如同在看一群圈养的牲畜。
“荒唐!”
青松门门主须发皆张,一身修为激荡,却被那法旨的金光死死压制。
他拒绝了。
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也没有怒发冲冠的咆哮,他只是平静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
那名玄天剑宗弟子笑了,笑声里满是轻蔑与怜悯。
他捏碎了一枚传讯玉符。
下一瞬,天穹之上,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剑光亮起。
它自九天之外而来,初始只是一点寒星,刹那间便贯穿天地,将青松门经营了数百年的护山大阵,像戳破一个肥皂泡般,无声无息地撕开。
大阵破碎的声音,清脆得令人心碎。
紧接着,那道剑光在青松门上空轰然炸开,分化成成千上万道细碎的流光,带着尖锐的呼啸,覆盖了整座山门。
一场屠杀,就此开始。
秦歌站在演武场上,亲眼看到平日里指点他剑法的师兄,刚祭出自己的飞剑,就被一道流光连人带剑斩成两段,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
他看到负责药圃的师姐,那个总是笑着送他草药的温柔女子,惊恐地张大嘴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身体就在剑光中湮灭成最微小的粒子。
师尊、长老、同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这场无差别的剑雨中,脆弱得如同夏日的飞蛾。
秦歌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无边的血色在视野中蔓延。
恨意。
滔天的恨意从他胸腔中炸开,烧灼着他的西肢百骸。
他只是一个炼气三层的外门弟子,在这等天威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
他想嘶吼,喉咙却被血腥气堵住。
他想冲上去,双腿却被恐惧钉在原地。
无力感,才是最深沉的绝望。
就在这时,一道目光从九天之上垂落,穿透了混乱的剑光与血雾,精准地锁定了他。
那目光没有丝毫情绪,冰冷、漠然,仿佛神明在俯瞰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虫子。
是那位玄天剑宗的长老。
他甚至不屑于亲自降临。
一道意志跨越了遥远的空间,凝聚成一根模糊的手指,对着秦歌所在的位置,轻轻一点。
没有声音。
没有光影。
秦歌只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压当头罩下。
他的骨骼在寸寸碎裂。
他的血肉在层层剥离。
他的世界,被无尽的黑暗与剧痛吞噬。
身体爆开,化作一团血雾。
意识,也开始沉沦,即将归于永恒的虚无。
结束了……就在秦歌的思维即将彻底消散的前一刹那。
一个声音,一个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非男非女、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首接在他的灵魂最深处响起。
宇宙奇点仓库启动…那声音冰冷、清晰,穿透了死亡的帷幕。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归零,灵魂信息即将溃散。
符合‘绝对死亡’条件,启动初始能源进行‘信息重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秦歌“感觉”到,构成自己身体的每一颗粒子,那些刚刚被恐怖力量碾碎的血肉,并未消散。
它们在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下,停止了溃散,开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逆转。
重组。
依据某个庞大数据库中的原始蓝图,进行着分毫不差的聚合。
这是一个冰冷的、纯粹的物理过程,不带半分玄妙。
当秦歌再次拥有视觉时,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原地。
脚下是染血的青石板,鼻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远处,最后的几声惨叫也归于沉寂。
他毫发无伤。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指杀,只是一场幻觉。
但他的脑海中,却多出了一个浩瀚无垠的数据库。
物理、化学、数学、工程学……地球文明所有的无机物信息,从一根针,到一艘航空母舰,再到那禁忌的蘑菇云,所有的一切,都静静地陈列其中。
他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
不远处,一名玄天剑宗的炼气期弟子,正用剑尖挑起一名青松门杂役的下巴,脸上挂着戏谑的虐杀***。
那是最后一个活着的同门。
秦歌眼中的血丝瞬间炸开。
绝望中催生出的滔天恨意,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的意念,疯狂地涌向脑海数据库中一个最不起眼、却也最基础的武器模型。
具现‘沙漠之鹰’手枪一把,附赠满载弹夹一个,将消耗宿主全部灵力。
机械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确认。”
秦歌在心中低吼。
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瞬间抽空了他的全身,刚刚重构身体所带来的那点微薄灵力,被榨取得一干二净。
下一秒,他的右手中,凭空多出了一件物体。
沉重。
冰冷。
那纯粹由金属构成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黑色造物,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与这个充斥着飞剑与法术的世界,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