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教室的空气跟冻住了一样。
几百号人,连个喘大气的都没有。
讲台上,苏晓教授那双漂亮但冷得能刮下霜的眼睛,正钉在我脸上。她那件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套裙,这会儿看着跟法官袍似的。
“林小满同学,”她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瓷砖地上,清脆又冻人,“请你再复述一遍,我刚才提出的,关于‘超材料在电磁隐身领域应用瓶颈’的核心问题。”
我***底下像长了仙人掌。
刚才那问题?啥问题?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光顾着看她手腕上那只细细的、反着冷光的表链了。
“呃…瓶颈…那个…”我舌头跟打了结,眼神飘忽,就是不敢往讲台瞄,“是不是…材料制备工艺…太复杂?成本…太高?”
话音没落,旁边不知道哪个孙子“噗嗤”一声笑出来,跟点燃了炮仗引线似的,整个大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哄笑声、交头接耳声嗡嗡响成一片,快把天花板掀了。
“安静!”苏教授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声音更冷了几分,像把冰锥子,一下子把噪音全凿碎了。
教室里瞬间又死寂下去。
她看着我,那眼神,怎么说呢,像在看实验室培养皿里一只长歪了的菌落。
“材料制备工艺复杂?成本高?”她嘴角似乎扯了一下,但那弧度绝对称不上是笑,“这是大一新生的认知水平。林小满同学,你上学期那篇漏洞百出的课程报告,看来并没有让你汲取任何教训。”
我感觉脸上***辣的,像被人左右开弓扇了几十个耳光。
“就凭这种基础认知和学术态度,”她顿了一秒,目光扫过整个教室,最后落回我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宣判意味,“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申请加入我的课题组?”
轰!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瘪在椅子上。周围的视线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在我背上。完了,这下彻底在苏阎王面前,哦不,在全学院面前,社死了。
就在这要命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窒息时刻——
嗡…嗡…嗡…
我放在桌肚里的手机,突然跟抽了风似的狂震起来。声音在死寂的教室里,简直比防空警报还刺耳。
我魂儿都快吓飞了!手忙脚乱去捂口袋,心脏在嗓子眼狂蹦迪,祈祷着千万别是哪个不开眼的孙子这会儿给我发垃圾短信。
手刚伸进桌肚,还没来得及摁掉那催命符一样的震动,讲台上,苏教授那台连着投影仪的电脑屏幕,猛地一闪!
全班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不由自主地,全盯向了前方那块巨大的投影幕布。
我的心脏,就在那一刻,彻底停跳了。
巨大的屏幕上,清晰地映出了我手机的通知栏预览。
备注名,血红加粗的两个字:老婆。
下面跟着一条刚弹出来的、无比醒目、无比扎眼的消息:
老婆:林小满!你昨晚把我最后一条黑***勾破了!新买的还没到!今天穿什么?!赔!
时间,凝固了。
空间,扭曲了。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丢在聚光灯下的傻子。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让我死!就现在!立刻!马上!
整个教室的空气像是被瞬间抽干,又猛地灌满了滚烫的铅块。
几百道目光,先是死死钉在投影幕布上那条惊世骇俗的消息上,然后,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极其缓慢地,转向讲台。
再转向我。
最后,又齐刷刷地转回讲台。
那场面,诡异得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像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标本,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烫得能煎鸡蛋。手指死死抠着桌沿,指甲盖都快翻过来了,恨不得当场刨个地缝钻进去,直接挖穿地球,逃离太阳系。
讲台上,苏晓教授那张常年冰封、波澜不惊的脸……
裂了。
真真切切地,裂开了一道缝。
我发誓,我看见了!
她那总是抿得一丝不苟、涂着点豆沙色的嘴唇,极其细微地张开了一条缝,像是倒抽了一口冷气。白皙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腾”地一下,从耳根开始,迅速漫延开一片火烧云般的红晕。那红晕速度极快,眨眼就占领了她整个精巧的耳朵,甚至还有向脖子蔓延的趋势。
她那双能把人冻成冰雕的眼睛,此刻也难得地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和……慌乱?像是精密仪器突然遭遇了强电磁干扰,短暂地失去了所有运算能力。
她甚至下意识地、幅度极小地往后挪了半步。
整个动作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但在我这个因为极度紧张而感官被无限放大的倒霉蛋眼里,简直像是慢镜头重放。
下一秒,苏教授像是被那投影幕布上刺眼的文字烫到了一般,猛地转过身!
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手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近乎粗暴地戳向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
啪嗒!
投影仪的光束瞬间熄灭。
巨大的幕布陷入一片死寂的灰暗。
整个阶梯教室,陷入了比刚才更可怕的、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
只能听到几百个人压抑的呼吸声,还有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苏教授背对着所有人,肩膀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的弓。她停顿了足足有三秒,像是在极力平复什么。然后,她缓缓转过身。
脸上的红晕似乎消退了一点点,但耳朵尖还是红的。眼神也重新冻上了,只是那冰层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滚、燃烧。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再次精准无比地钉在我脸上。
那眼神复杂极了。
有惊愕,有羞恼,有难以置信,还有一种“林小满你死定了”的杀气。
我脖子一缩,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林小满。”她的声音响起,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沙哑,像冰面上刮过的寒风,“下课后,到我办公室。”
她没再看任何人,也没再看那块已经熄灭的屏幕,径直走到讲台边,拿起自己的教案和水杯,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哒、哒、哒”清脆又急促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脆弱的小心脏上。
直到那抹米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沉重的门“哐当”一声关上,整个教室才像被按下了播放键。
“***!!!!!”
“我的妈呀!!!!!”
“刚才那是……苏教授???老婆????”
“林小满!!!牛逼啊兄弟!!!”
“信息量太大我CPU干烧了!!!”
巨大的声浪几乎掀翻屋顶,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震惊、八卦、崇拜、幸灾乐祸……啥眼神都有。
我瘫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灵魂已经出窍。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