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踏回宿舍时，鼻腔瞬间被松节油的辛辣攫住——那气味像未干的油画颜料，混着纸张燃烧后的焦苦，在空气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苏婉背对着门站在程雨的书桌前，银亮的刮刀在她指间稳得惊人。
她正一点点刮除桌面上那片焦黑，动作不是清理，更像在给一块死去的组织做解剖：每一下都精准避开未烧透的纤维，仿佛那焦痕里藏着不能被破坏的秘密。
“警方下午来过。”
她的声音没带半分起伏，连头都没回，只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电脑、日记都被收走了，但他们漏了这个。”
那是半张蜷曲的旧报纸残页，边缘不是自然燃烧的圆弧，而是像被强酸啃过的锯齿状焦痕，指尖一碰还能摸到残留的脆硬。
颜晓月眯眼凑近，模糊的铅字在光线下慢慢显形：“青檀美院镜湖沉车案：女尸身份至今成谜”报道日期是三年前的9月21日——她猛地想起，程雨入学档案里，姐姐“程雪”的失踪日期，正是这一天。
“试试这个。”
苏婉忽然推来一杯柠檬水，液体里浮着细小的絮状物，“滴在烧痕上，会有惊喜。”
柠檬水滴落的瞬间，焦黑的纸面像被唤醒的蝴蝶，缓缓晕开淡紫色的字迹。
颜晓月的呼吸骤然停滞——那行字清晰得刺眼：“副驾驶女性遗体左手无名指缺失，法医检测到...”后半句被烧得只剩灰烬，但残留的油墨里，竟嵌着半枚浅浅的指纹。
她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指尖的纹路与那枚指纹重叠的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这不可能...”她的声音发颤，像被风吹动的纸片。
“没什么不可能的。”
身后传来林菲儿轻佻的笑声，她指尖转着一枚青瓷袖扣，袖扣上的裂纹像极了某种伤疤，“程雨的姐姐叫程雪，你该听说过吧？
三年前沉车打捞上来时，后备箱里塞满了这种发卡——和你现在别在头发上的，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林菲儿突然拽过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掌心。
“你看，”她凑到颜晓月耳边，气息里带着甜腻的香水味，“你的指甲形状，你的指节弧度，和报纸照片里那具尸体的手，简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咚、咚、咚——”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啄击声。
那只总在宿舍楼下盘旋的蓝鹊回来了，喙上沾着新鲜的暗红色液体，正一下下撞着玻璃——节奏分明，是摩斯密码里的“RUN”（跑）。
深夜的化学实验室里，应急灯的光泛着冷蓝。
颜晓月攥着苏婉“遗忘”在学生证里的权限卡，手心里全是汗。
她走到光谱仪前，将那枚从程雨抽屉里找到的发卡放进去——这是她现在唯一的线索。
“嘀——嘀——”仪器突然发出尖锐的报警声，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跳动，最后定格在一行让她头皮发麻的字：DNA相似度99.7% | 样本时间戳：2003-2023“二十年跨度的同源基因。”
身后传来苏婉的声音，像冰锥扎进空气里。
颜晓月猛地回头，看见苏婉站在门口，白大褂下摆沾着地下室特有的青苔，鞋边还挂着几缕潮湿的黑土——她刚从哪里来？
没等颜晓月反应，苏婉的左手突然按住她的后颈，冰凉的金属触感贴上皮肤。
她余光瞥见，那是一枚注射器，针管上刻着蔷薇图腾——和校长手指上那枚戒指的图案，一模一样。
“你以为你是偶然卷入这件事的？”
苏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不，颜晓月，你也是实验品，编号7号。”
颜晓月在宿舍床上惊醒时，睡衣己经被冷汗浸透，贴在背上像一层湿冷的薄膜。
窗外暴雨倾盆，雷声在云层里翻滚，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她转头看向窗台，心脏骤然停跳——那只蓝鹊的尸体躺在那里，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眼睛还圆睁着，像是死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它的左爪被齐根切断，断口处插着一枚微型USB。
颜晓月颤抖着将USB***电脑，屏幕自动弹出一段监控画面——时间是三年前的9月21日，地点是镜湖岸边。
画面里，一个穿着颜晓月同款白色睡衣的女生，正驾驶着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湖中。
湖水漫过车轮的瞬间，车窗突然摇下，副驾驶座位上的人侧过脸——颜晓月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是她自己的脸。
而监控的拍摄角度，正来自407宿舍的窗口——她现在所在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