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邺王朝的风总带着金戈铁马的冷冽,镇北王府的海棠开得正盛,殷红的花瓣落了满地,
像极了前世母亲咳在锦被上的血。沈昭昭指尖攥着绣了半年的并蒂莲嫁衣,
金线绣成的凤凰在烛光下振翅欲飞——这是母亲临终前亲手为她绣的嫁妆,
凤羽上的每颗珍珠都浸过母亲的心血,如今却要穿在庶妹沈芊芊身上。
窗外的鞭炮声震得窗棂发颤,红帖上"沈昭昭"三个字已被朱笔圈改,墨迹淋漓,
像极了那年她撞破沈芊芊丑事时,被按在雪地里流出的血。"姐姐,母亲的药该凉了。
"沈芊芊斜倚在门框上,鬓边插着本该属于沈昭昭的赤金步摇,
步摇上的东珠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映出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得意,"尚书大人虽年近五旬,
可吏部尚书的位置,终究是个依靠。不像端王殿下,心里装着的从来是我。
"沈昭昭猛地转头,药炉里飘出的苦香顺着门缝钻进来,混着前世阁楼里的霉味直冲鼻腔。
她永远记得,十三岁那年,她在假山后撞见沈芊芊与三皇子抱在一起,
刚要呼救就被沈芊芊的贴身丫鬟捂住嘴。等她被松绑时,身上已被换上粗鄙的男装,
沈芊芊跪在父亲面前哭哭啼啼,说姐姐私会外男,败坏门风。父亲震怒,
将她锁在王府最偏僻的阁楼。那三个月,她透过木窗的缝隙,
看着沈芊芊端着黑漆药碗走进母亲房里。母亲本就虚弱的身子日渐枯槁,
从能隔着墙唤她"昭昭",到最后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她拍着门板嘶吼,
换来的却是父亲冷漠的声音:"安分些,别再气你母亲。"直到母亲咽气那天,
她才被放出来。灵堂前,沈芊芊穿着她的素色孝裙,头上别着母亲留给她的玉簪,
对前来吊唁的端王慕容谌柔声说:"姐姐性子烈,怕是难担王妃之责,
以后还要请王爷多照拂。"那时慕容谌只是淡淡颔首,目光扫过她时,
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他信了沈芊芊的话,信她是个不知廉耻、气死母亲的毒妇。
后来她被沈芊芊设计,卖给尚书府做填房。新婚夜,她在冰冷的婚床上被灌下哑药,
喉咙火烧火燎地疼,沈芊芊就站在床边,笑着用银簪挑起她的下巴:"姐姐,
这样你就再也不能跟我抢王爷了。"那是她前世最深的噩梦,直到被赐毒酒那天,
她还能尝到喉咙里残留的苦涩。"我嫁。"沈昭昭将那纸被篡改的婚书揉成废纸,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落在嫁衣上,与金线绣的凤凰融为一体,
"但你若敢动母亲一根头发,我就是化作厉鬼,也要掀了这镇北王府,
让你和你那偷来的荣华一起陪葬。"沈芊芊笑得更甜了,
转身时故意让步摇上的珍珠划过沈昭昭的手背,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姐姐放心,
母亲的参汤,我日日亲自熬呢。"尚书府的红烛燃到夜半,烛泪淌满铜台,
像一行行凝固的血泪。沈昭昭坐在铺满花生桂圆的婚床上,听着外间传来的哭嚎。
她缓缓掀开盖头,铜镜里映出张平静的脸,
而本该躺在身侧的新郎——那位年过半百的吏部尚书,此刻正僵硬地蜷缩在锦被下,
嘴角挂着紫黑的血迹。鹤顶红。沈昭昭指尖抚过鬓边的珠花,
那是沈芊芊"好心"为她插上的,珠蕊里藏着细小的银针,稍不留意就会刺破皮肤。
她忽然低低笑出声,沈芊芊终究还是急了,急着让她做望门寡,急着扫清嫁给端王的障碍,
却忘了尚书大人是三皇子的岳丈,这步棋,终究是引火烧身。子时的梆子刚敲过,
沈昭昭已换好一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她将尚书的尸体扶正,用他的手指蘸着血,
在枕头上写下半个"三"字,
又将那枚沾着泥土的龙纹玉佩塞进他袖中——那是她下午潜入三皇子府时,
从他腰间拽下的信物。做完这一切,她翻墙而出,嫁衣的红裙角在月光下划出残影,
像一道复仇的火焰。端王府的侍卫显然没料到会有人闯府,沈昭昭避开巡逻的卫兵,
径直闯入慕容谌的书房。他正对着舆图沉思,玄色锦袍的衣摆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听见动静猛地抬头,腰间的佩剑瞬间出鞘。"王爷可知,您的新娘昨夜并未守在闺房?
"沈昭昭将一叠密信拍在他的书案上,
火折子照亮信纸间的暧昧画影——那是她托人在城外别院拍下的,
沈芊芊与三皇子相拥的画面,"还有这个。"她将个小巧的锦盒推过去,
里面的鹤顶红粉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尚书大人的死因,王爷不好奇吗?毕竟,他死了,
最高兴的就是想做端王妃的人。"慕容谌握着剑柄的手顿住了。茶汤里映出女子倔强的眉眼,
她明明该在尚书府哭丧,却穿着染了夜露的嫁衣闯进来,发丝上还沾着草屑,
眼底的冷冽却比他案上的寒冰更甚。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宫宴,少女在梅林里弹断琴弦,
蹙眉说"这曲子太柔,配不上大漠的风",那时沈芊芊在一旁嗤笑,
悄悄对他说:"姐姐就是这样,总爱装得与众不同,其实不过是想吸引王爷注意。
"那时他信了。沈芊芊总在他面前说沈昭昭的坏话,说她苛待下人,说她嫉妒自己,
说她连女红都做不好,配不上"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声。他见过沈昭昭对沈芊芊的冷淡,
见过她在诗会上拒人千里的模样,便真的以为这嫡女性情乖戾,不如庶妹温婉。可此刻,
她站在烛火下,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神却亮得惊人。"王爷若不信,
"沈昭昭指尖点过密信上的日期,"今夜三更,沈芊芊定会去三皇子府商议对策,
王爷派人一查便知。"慕容谌看着她转身欲走的背影,
忽然开口:"你就不怕本王将你送官究办?"沈昭昭脚步一顿,
回头时眼底带着自嘲:"我本就该是尚书府的寡妇,死一次和死两次,有什么区别?
只是可惜了母亲留下的药,怕是再没人给她熬了。"这句话像针一样刺进慕容谌心里。
他想起镇北王妃临终前,曾托人送给他一支玉簪,说若昭昭以后有难处,
让他看在旧情分上照拂一二。那时他只当是长辈客套,此刻才惊觉,这嫡女的孤绝背后,
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委屈。三日后的朝堂上,大理寺卿正宣读尚书府命案的卷宗,
说尚书大人是急病猝死。沈昭昭忽然从旁听席走出,跪在丹墀之下:"陛下,臣有证物。
"满朝文武哗然。慕容谌眯起眼,看着那女子从袖中取出块染血的锦帕,
帕子中央赫然印着枚龙纹玉佩——那是三皇子的贴身之物,边缘还沾着尚书府后院的泥土。
"案发当夜,臣在尚书府后院捡到此物,"她声音清亮,响彻大殿,"且有下人看见,
三皇子曾与沈芊芊在偏院私会,两人争执时,沈芊芊失手推倒尚书大人,随后用鹤顶红封口。
""一派胡言!"三皇子猛地站起,脸色涨红,"你不过是个克死丈夫的妇人,
怎敢在金銮殿上污蔑皇家血脉!"沈昭昭抬眸,目光锐利如刀:"皇子殿下若心虚,
何不请陛下彻查?查三皇子府的账目,看看上月是否有笔银钱流向药材铺;查尚书府的下人,
问问当夜是谁给尚书大人送的安神汤;查沈芊芊的贴身丫鬟,
看看她袖中是否还藏着未用完的鹤顶红!"字字诛心,掷地有声。
皇帝慕容炀拍案而起:"好个镇北王府的嫡女!有胆识!即日起,你暂代六院司掌院之职,
彻查此案!"沈昭昭领旨谢恩时,余光瞥见慕容谌眼底的赞许。走出大殿时,
阳光落在她的朝服上,竟比当年未被玷污的嫁衣还要耀眼。回到王府时,
沈芊芊已被铁链锁在祠堂,看见她进来,庶妹的脸瞬间扭曲:"是你害我!你这个***!
王爷是我的,端王妃的位置也是我的!"沈昭昭没理会她的嘶吼,径直走到母亲床前。
母亲的精神好了许多,看见她进来,枯瘦的手指微微蜷缩。她将新熬的参汤递过去,
轻声说:"母亲,以后女儿日日给您熬汤。"转身时,她看向祠堂里的沈芊芊,
忽然想起前世自己被灌哑药时,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那时沈芊芊就站在一旁,
笑着说:"姐姐,这样你就不能再跟我抢王爷了。""我从没想过抢任何人,
"沈昭昭将那盒鹤顶红倒在供桌上,粉末遇风飘散,"是你自己,
把不属于你的东西攥得太紧,最后只会被反噬。"她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
"你以为换嫁能毁了我?你忘了母亲说过,镇北王府的女儿,骨头都是硬的。
"掌院的日子并不轻松。沈昭昭刚查出三皇子私扣赈灾粮款的证据,
就听闻京城里传遍了"掌院大人夜访三皇子府"的流言——不用想也知道,
是沈芊芊买通下人散播的。她正对着户部账本皱眉,就见慕容谌带着侍卫闯了进来,
玄色锦袍扫过案上的卷宗,带起一阵冷风。"王爷是来抓我的?"沈昭昭将账本推过去,
上面密密麻麻的朱砂批注,标注着每笔粮款的去向,"三皇子将粮食转卖给突厥,
这些是交易记录。沈芊芊说我夜访三皇子府?不过是我去取这些证据时,被她的人看见了。
"慕容谌的手指划过她写的批注,字迹清隽有力,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他忽然俯身靠近,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本王要抓的,从来不是办实事的人。"他看着她眼底的戒备,
忽然轻笑,"何况,本王还没蠢到分不清,谁是真心做事,谁是只会搬弄是非的草包。
"沈昭昭心头一跳,反手扣住他的脉门,藏在袖中的匕首抵上他的咽喉,
眼底却没了初见时的冷冽:"王爷可知,我这双手,既要查案断案,也要护人周全?
包括...让那些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匕首最终没有刺下去。慕容谌看着她收刀入鞘,
忽然正色道:"本王的母妃,曾是草原上的女可汗。她十三岁带兵打仗,二十五岁统一草原,
却在嫁给先王后郁郁而终。她常说,能护佑子民的,从不是性别,是心。沈芊芊那样的女子,
连自己的亲人都能下毒手,不配站在高位。"沈昭昭愣住了。她从未想过,
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竟有位如此传奇的母亲。难怪他看她的眼神里,
没有其他朝臣的轻蔑,只有平等的审视。日子在查案与改革中悄然流逝。
沈昭昭推行女子可入六院司任职的新规,引来无数非议,慕容谌却在朝堂上力排众议,
将自己王府的女官送到她麾下;她提出开设女子学堂,遭到文臣弹劾,
慕容谌便亲自捐出私产,在京郊建了第一所"凤鸣书院"。他们的关系,
在一次次并肩作战中悄然变化。深夜的六院司书房,他会为她披上御寒的披风,
看着她在卷宗上写写画画,烛火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她偶感风寒,他会亲自带着太医赶来,
看着她喝完药才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侍女"按时换药";有次她处理卷宗到天明,
抬头时发现他竟趴在案边睡着了,身上还盖着她的披肩,晨光落在他紧蹙的眉峰上,
竟有了几分难得的柔和。沈芊芊被囚祠堂的日子并不好过,却总在想方设法搅乱局面。
她买通看守的婆子,偷偷传出消息说沈昭昭与慕容谌私通,
还说亲眼看见两人在尚书府的灵堂后相拥。流言传到宫里,皇帝虽未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