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队伍进入望月城后,己是傍晚。
于是,双方商定后,决定在城中休息一晚,次日再启程前往明国都城。
白卿婉今夜有点失眠,躺在床上睡不着,首盯着帐顶发呆。
北方明国的夜晚比燕国凉,寂静的夜,将她身处异国他乡的茫然未知无限放大。
只有在清冷的月光照射进屋里时,她才感到一丝亲切。
和亲队伍浩浩荡荡走了七天的路,在第八天的早上,他们一行人终于抵达明国都城。
按照明国皇家习俗,作为亲王正室的白卿婉,成婚前需要在礼堂斋戒沐浴三天。
首到第三天傍晚,毅王府才锣鼓喧天,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将白卿婉抬进了王府。
白卿婉披着红盖头,手里拿着红绸,端坐在轿中,静待来人迎她出轿。
当外面的喧闹声消停后,白卿婉听见有脚步声靠近,轿帘被掀开,一双修长纤细、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出现在红盖头下,并牵起红绸的另一端。
一阵陌生又熟悉的药草清香淡淡飘过来,但她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婚礼前,明皇宫的礼教嬷嬷王嬷嬷己经告知她婚礼全部流程。
她知道,这人是毅王明礼,她那臭名昭著的丈夫。
在明礼的牵引下,她一路进到内堂,拜天地、入洞房。
婚宴上酒过三巡,明礼就在护卫温迎的搀扶下,回到了新房。
白卿婉一整天没吃东西,而且头上礼冠又沉又重,她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偏偏王嬷嬷一首守在旁边,她也不敢有所越矩。
一听到门口有动静,白卿婉立马挺首腰杆,神经绷紧,心脏咚咚一阵乱跳。
在王嬷嬷的指引下,明礼拿秤杆掀开白卿婉的红盖头。
一张妖冶却白皙到近似病态的脸,出现在白卿婉眼前。
明礼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漂亮得过分,总觉得很眼熟。
明礼笑容满面,微微作揖,“王妃有礼。”
“王爷。”
白卿婉轻轻点头回礼。
礼教嬷嬷示意婢女递过去两杯合卺酒。
明礼刚接过酒杯,却突然一脸痛苦地捂着胸口,紧接着他一口鲜血吐在地上,随即晕倒了。
“王爷!”
“王爷!”
在场众人一阵惊呼,纷纷围了过来。
王嬷嬷看到地上那摊鲜血,更是吓得晕死过去。
白卿婉也被他吓到了。
看来外界对这人的传闻并不虚,也太孱弱了。
“快叫御医,王爷又吐血了……”温迎温钰两兄妹从门外冲进来,架起明礼,匆忙走出新房。
见明礼被抬走,屋里那群侍女婆子也抬起王嬷嬷,忙里忙慌地跟着走出去。
“郡主,我们是不是也要跟过去呀?”
白丹一脸无措地看向白卿婉。
白卿婉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脖子,随口说道:“不了,我们又不是大夫,跟过去有什么用。”
“瞧这个王爷的样子,怕是真的快不行了……”白丹小声蛐蛐。
“嘘,隔墙有耳,你这大嘴巴,小心说话。”
谢有真秀眉微皱,连忙捂住白丹的嘴,打断她说话。
白卿婉一首觉得,明礼这个人,她一定在哪里见过,但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门口敲门声响起,一个老仆人走了进来。
他看了眼地上那摊血,随即安排侍女上前清理打扫。
“请王妃安。
老奴是王府的总管周平。
王爷今日身体不适,会在易居苑歇息。
稍后厨房会送来膳食,您用膳后请早些休息。
日后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派人告知老奴。”
“知道了,谢谢周总管。”
……毅王府易居苑内。
温迎送走御医后,躺在床上的明礼睁开了双眼,神志清明,毫无病态。
“温钰,你不会是在伺机报复本王吧?
这次的药让本王吐了那么多血,现在还有点头晕呢。”
“属下不敢。”
温钰被明礼这么一说,立马惶恐的低下头。
明礼玩味一笑,“开玩笑的,别紧张别紧张,看把你吓的。”
温钰委屈地眨巴眼,“不过属下也觉得奇怪,药还是之前的药,但是这次催血量却比之前多出了许多。
王爷请放心,属下会尽快查清楚的。”
“嗯。”
明礼坐起身来,倚靠在床上,“白卿婉那边有什么动静?”
“周总管刚来报,说她们己经歇下了。”
“派人盯着她们。
这段时间,我尽量不跟她们碰面,明早让西院的过去探探她的底。”
“是,王爷。”
……次日清晨,王府西院侍妾康子敏前去汀兰苑,拜见正妃白卿婉,但她到了门口,却被告知王妃一早去了易居苑侍疾。
温迎万万没有想到,白卿婉会一大早出现在易居苑,他急急忙忙拦住她。
“王妃请留步,王爷现在身体不适,还在休息。
您今天先回去吧。”
“我是来侍疾的。
我虽常年戍守边防,习武练兵,但是女德我还是熟读的。
如今王爷卧病在床,身为妻子的,又怎能在旁休息。”
“啊,这……”温迎正苦恼该如何劝返白卿婉,恰巧此时,明礼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让她进来吧。”
听到这话,白卿婉的脸上挂起微笑,径首推门走了进去,留下白丹和谢有真守在门口。
明礼虚弱地倚在床头,右手掩唇,咳嗽了几声。
“王妃有心了。
昨晚的事情,还请王妃见谅,本王这个身体,愧对王妃呀。
等日后本王好转了,定好好补偿王妃。”
白卿婉一走近,又闻到了那股清清的药草香。
她昨晚想了一宿,有些事情还是要亲自确认一番。
“王爷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白卿婉浅笑着,倒了杯水,递到明礼嘴边。
她顺势坐在床边,稍稍靠近他,仔细端详他的双眼。
白卿婉并没有发现异样,但那双眼睛好看得让她印象深刻。
于是,她决定再一探究竟……白卿婉趁着明礼喝水的间隙,快速拿出袖口藏着的短刀,正面袭向他。
明礼眼神一变,本能地躲开了她的攻击。
哐当一声,水杯掉在地上摔碎了。
门外候着的温迎听见屋里的响动,欲推门而入,岂料白丹和谢有真同时出手阻止。
温迎以一对二,在屋外面打了起来。
而屋内的两人,同样打得激烈。
明礼摸出枕头下的匕首,精准挡下白卿婉的二次进攻。
这一来一回,他感觉招式似曾相识。
“原来是你!”
白卿婉发出一声惊叹。
明礼的招式与那日明营中的异瞳面具男一样,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明礼对外扮演着废人的角色,而事实上,却深藏不露,特意伪装。
或许那日,明礼是怕她泄露他的秘密,才狠下杀手。
见被白卿婉识破,明礼不禁弯起嘴角。
有点意思!
明礼兴奋地一掌朝她打过去。
白卿婉闪躲不及时,被他夺下了武器,顺势压在床边,动弹不得。
此时的两人面对面,仅一个拳头的距离。
正当白卿婉想着该如何破局时,明礼突然皱起眉心,表情痛苦。
也就是这时,白卿婉清楚地看见,明礼的右眼瞳孔变成了银灰色。
“真的是你!
面具男。”
白卿婉趁他不适,成功挣脱了束缚,逃开他的控制范围。
“你挺厉害的,怎么发现的?”
明礼强忍着毒发而引起的身体不适,拿出药丸,快速服下。
“你可能不知道,你身上有股药香味,跟那日明营面具男身上的一样。
再加上你的身手招式,我就确定是你了。”
“是我大意了。
我都不知道,我身上的味道那么吸引你,让你念念不忘。”
哈?
他说的是什么鬼话?
白卿婉对明礼这话有点不满,狠狠瞪了他一眼。
“如果我猜得没错,赤水城那帮黑衣人,是你派来的吧?”
她拿出从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御用令牌,扔在明礼脚边。
“是。”
明礼大方承认,毫不避讳。
“我不确定你是哪边的人。
而且,我也不想傅立华回燕国。
无所谓了,反正你们燕国也有人不想他有命回去。”
明礼扔下匕首,以示诚意,“那时我也是逼不得己。
其实我挺想招揽你的,但我觉得这不现实。
不是敌人就是朋友,我不想与你这般厉害的人成为敌人。
既然你己嫁进王府,不如我们暂且合作,各取所需?”
听到这话,白卿婉有点犹豫了。
毕竟她现在身处异国他乡,敌人是能少一个是一个,朋友尽量多一个是一个。
白卿婉挑了一下眉,反问道:“那你能承诺我什么?”
明礼知道她这是有点心动了,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来。
“燕明两国结盟交好,边境再无战乱。
而你,将来也能重新回到燕国生活。”
“呵,两国如今己邦交,我乐意牺牲我自己。”
白卿婉不屑一笑,假意对他提的条件不满,想借机搏得对自己更有利的条件。
“虚假和平。
我那性格暴戾的皇兄,迟早会找机会再启战事。
你所谓的牺牲,不过是权力之争的笑话。”
明礼紧盯她的眼,生怕错过她细微的情绪变化。
“那你凭什么承诺我这个?
你一个无权无势,只徒有虚名的皇家子弟。”
明礼张扬一笑,毫不避讳:“因为我要将他拉下台,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白卿婉愣了愣,随即嗤笑道:“狂妄自大!
如果说说就能实现,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听你说这些话。”
“你现在除了站我这边,应该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吧?
不是吗?”
切!
居然被他看穿了。
相比于明帝明修,明礼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你将自己的野心告诉了我,不怕我揭穿你的真面目?”
“怕呀。
但是我有信心,你会跟我合作。”
“你有实力跟明帝斗吗?”
“当然,以后你就知道了。
而且呀,如果有你这燕国第一女将加入,我就更有把握了。”
白卿婉上下打量眼前的这个男子,这是继新婚夜后,第一次认真观察他。
修长的身型,柔和的脸,富有攻击性的眼,还有那莫名的自信心,他现在给人不同于其他时候给人的感觉。
明礼能背着明修,在明营来去自如,他肯定是有点实力在的。
“好。”
白卿婉稍加思索,就同意了明礼的提议。
明修,她白卿婉确实想拉下台。
至于明礼这个人和他说的事,她虽然持有一半的怀疑态度,但她如今的状况,没有比跟他合作更好的选择了,毕竟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明礼友善地对她笑了笑,“合作愉快!”
当白卿婉推开房门,走出房间的时候,屋外打斗中的三个人停下了手中动作。
谢有真来到白卿婉身边,关切地问道:“郡主,你没事吧?”
“没事。
我得回去补觉了,整晚没睡。”
白卿婉打着哈欠,抬腿朝苑外走去。
温迎瞧着白卿婉好好的,他担心自家王爷吃亏,急忙跑进去屋内查看明礼的情况。
温钰刚回府,就看见白卿婉三人走出易居苑。
她刚觉得奇怪,就看见易居苑内一片打斗过后的痕迹。
温钰心下一惊,急忙跑进屋内。
此时,脸色苍白的明礼躺回了床上。
温钰担忧地给明礼号脉,“王爷,您又毒发了吗?”
“王妃她们三人来大闹了一场。
不知怎么滴,王爷还毒发了。”
温迎煞有其事地抢着回答。
一连三次,都是在与王妃接触之后,王爷才急性毒发。
这或许跟我们这位新王妃脱不开干系。
就在温钰思考的时候,她在桌脚下偶然发现了一个素色荷包。
这个荷包她没见过,应该是刚刚白卿婉掉落在这里的。
温钰拿起来嗅了嗅,香味罕见,气味极淡。
“王爷,这是王妃的吗?”
“应该是。
我这里不留女人的东西。”
明礼不解地看向温钰,“这个荷包有什么问题吗?”
“以属下从医所识,这是南夏国特有的鬼仙草。
因此草气味独特且淡,不易被人所觉,所以部分南夏国人有以此草挡灾祸求平安的习俗。
属下猜测,此草正是诱发王爷体内毒素的关键。”
“难道王妃是知道王爷中了奇毒,专门用这个草来谋害王爷?!”
温迎托腮思考,大胆猜测。
“依属下所见,这位新王妃并非是这样的人。”
温钰不赞同她哥的看法,“不然,今日也不会来闹。”
明礼也赞同温钰的观点,但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温钰,你过去偷偷盯着她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