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尽,城市的潮湿气息嵌进寝室的窗沿。
庄矜正趴在书桌前填记病理小测的答题卡。
许叁川埋头在床头,手机屏幕微亮,间或滑动微信界面,定格在一个鲜少互动的聊天框。
他曲了曲手指,欲言又止。
正对床的林予池叠好***用的制服,探头笑着问:“你们周末还计划去‘江边旧事’吗?
小庭也要去吧?”
声音落下,寝室气氛瞬间变得细密。
闻小庭背靠衣柜,双手藏在牛仔裤口袋里,低头刷着屏幕,却没应声。
她的眉间积压着不易察觉的沉郁,像某种蓄势待发的潮水。
“我们都去。”
庄矜放下笔,侧过身,眼神里是难得的笃定,“渝天说是为了放松,也是让大家聚一聚。”
许叁川沉默片刻,抬眸望向小庭:“你能来吗?”
闻小庭唇角一抖,原本想要说出口的敷衍,被自己的迟疑咽下。
“我……”她的嗓音几乎要被雨声覆盖,“也许有点事。”
林予池凑过来,清亮的嗓音试图点燃气氛:“小庭,快来嘛!
你不在,大家都觉得不完整——”她突然僵住,意识到这种热情在小庭的沉默里像是无理的骚扰。
许叁川盯着闻小庭,冷静又温和地说:“如果不方便,可以下次。
我们没事,只是想见见你。”
话音落地,无声的波澜在西人之间微晃。
电话***骤然响起,属于周渝天的。
他在外头图书馆,隔着电话传来一贯乐观的语调:“大家把事情都推了吧,江边市集有露天音乐会,再加点烧烤,多好?”
林予池站在窗口,望着外头稀疏的车灯:“渝天,咱们都还行,但小庭似乎不太想来。”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随即道:“没事,咱们一起玩,她自然就能放松。”
庄矜轻轻叹气,将话筒转向闻小庭:“渝天问你,他挺在意。”
闻小庭抬头,终于有了些回应,声音发干:“可以,我去。”
这句“可以”像是落地的一钉,插入她和其他人之间——不是承诺而是勉强。
窗外天色翻滚,气压随雨势压低。
室内每个人都捕捉到这片刻的微妙。
她刚答应,手机却弹出新的消息——家里传来的照片,父母在冷淡地并排坐着,无声的距离让她觉得所有温暖都隔着薄雾。
心头的压抑涌起,她在群里敲下“周六见”,随即丢开了手机。
周六清晨,五人抵达江边旧事市集。
渝天拎着啤酒和烤串笑着招呼,林予池帮小摊支桌。
许叁川走在最后,察言观色,注意到闻小庭神色消瘦,步伐慢得和身边的庄矜错开。
江滩的风将市集的喧闹吹散,远处舞台上的音乐渐入***。
人群中,友情的温度和各自的静谧交缠,像光影在雨后地砖上浮现,又被人群的杂音消解。
渝天吆喝:“都别只顾玩手机,来,先干一杯!”
这一声爽朗掀起一阵哄笑。
林予池抢过瓶盖敲桌,往许叁川和庄矜面前推去。
“干杯!”
庄矜侧身,眼里还有一点犹疑。
许叁川却注意到闻小庭悄悄退到了队伍边缘。
她低着头,仿佛整个世界只有脚下的地砖。
林予池察觉她的退缩,轻拉了她一下:“你今天怎么啦?
是不是家里有事……”闻小庭摇了摇头,眼里的迷茫让林予池一时语塞。
许叁川在旁边说:“小庭,你要是烦心,我们听着也行。”
她抬头,在灯光下看见他们脸上的善意。
不知为何,温柔让人想逃。
渝天放低了声音,突然开口:“不是每个人都能随时开心,但我们可以有个角落让你安静。”
这句话让闻小庭有些失控,她转身望向滩头,不远处有只纸风车在风中打转。
周围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她只剩下自己和那团未散的情绪。
夜色降临,江滩的灯火晕染出不一样的温度。
烧烤的香气和舞台上的吉他声交融。
许叁川静***在闻小庭一侧,递给她一串烤玉米:“你喜欢。”
小庭接过玉米,轻声说了句谢谢,却没吃。
他们并肩坐着,无言,只有江风裹着各自心事。
忽然,庄矜坐到两人中间,不着痕迹地用肩膀挤了挤许叁川。
“有时候我们什么都不能解决。”
庄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她惯常的力量,“但可以一起撑一下。”
闻小庭的手指在玉米棒上划动,泪意涨在眼底,却努力笑了一下:“我就是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还会一首在一起。”
林予池听到,跑来拦住她的腰,笑容明亮:“想太多了你。
我们不是路过,是一起走。”
渝天抓起五人,扯到舞台前:“不许掉队!
今晚谁都在,谁都不能缺席——”灯光下他们拉成一排,肩抵着肩。
人群的骚动里,这一刻他们像是世界最倔强的岛屿。
舞台上的最后一个音符还在风中旋转。
五人缓步走出市集,路灯拉长了背影。
城市的夜色将孤独和苦涩揉进微光。
闻小庭在回家的路上踟蹰了一步,却不自觉向身边几人靠近。
许叁川慢慢放缓步伐,庄矜将手***兜里。
林予池还在说笑,渝天咬着烤串,挥手示意打车。
江水闪烁,灯火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友情没有解决一切,却在复杂现实里搭建一道低矮却坚定的桥梁,连接着他们各自的暗涌和柔软。
几人并肩于桥下,夜风裹挟着未说出口的话语,微光落在他们身后。
他们知道,羁绊未必永远明亮,但在盛夏尚余的时刻,依然可以彼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