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监控录像在电脑屏幕上跳动着雪花,像老电视的信号故障。
林默把进度条拉到苏哲失踪前一晚的十一点十七分,画面突然晃了一下,一个身影出现在便利店门口的光晕里。
“就这儿,”便利店老板叼着烟,用油腻的手指点着屏幕,“这哥们儿进来买了瓶矿泉水,付了钱就往你们说的那栋楼走,步子快得很。”
画面里的人影很高,肩背挺得笔首,一件黑色风衣的立领竖到耳根,遮住了大半张脸。
镜头从斜上方拍下来,只能看到他下颌线的冷硬轮廓,以及风衣下摆扫过地面时带起的风。
他买水时没说话,指尖在扫码枪前顿了半秒,林默放大画面,看到他手腕上戴着块深色腕表,表盘在灯光下闪了一下,看不清牌子。
“他穿的风衣,看着不便宜吧?”
林默问。
老板啧了一声:“可不是嘛,料子看着就挺括,不像我们这小区能穿得起的。
而且那天降温,他居然没戴围巾,就那么敞着领口,不冷似的。”
录像里,男人走出便利店,径首拐进苏哲住的那栋单元楼。
走到楼道门口时,他似乎抬头看了一眼监控,帽檐压得更低了,下一秒便走进了摄像头的盲区——那里是监控的死角,恰好被一棵老梧桐树挡住。
“之后就没再出来过?”
“没了,”老板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我这监控到凌晨五点就自动关机,反正后半夜也没人来。”
林默把这段录像拷贝到U盘,塞进外套内袋。
走出便利店时,晨雾还没散,单元楼门口的台阶上结着层薄霜,他蹲下身,用手拂去霜层,露出几个模糊的鞋印。
鞋印很大,看纹路像是某种定制款皮鞋,边缘清晰,显然是新鞋。
他沿着鞋印往楼道里走,电梯口的瓷砖上也有几处浅痕,指向苏哲所在的17楼。
林默按了上行键,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雪松味飘了出来——不是电梯消毒水的味道,更像是某种男士香水,冷冽又克制。
17楼的楼道里,声控灯坏了一盏,一半亮一半暗。
林默走到苏哲家门口,门还是虚掩着,他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他没急着进屋,而是站在门口观察。
走廊的消防栓箱玻璃碎了一块,碎片散在地上,其中一片边缘沾着点深色的纤维,和黑色风衣的料子很像。
林默用镊子夹起碎片,对着光看了看,纤维上还粘着点银白色的粉末,和苏哲公寓里找到的金属碎屑气味相似。
“看来不止一个人来过。”
他低声自语,把碎片收进证物袋。
正准备转身进屋,隔壁的门突然开了条缝,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探出头,警惕地看着他:“你谁啊?
昨天也来敲门,警察不是说苏工的事他们会查吗?”
“我是苏哲的朋友,”林默亮出提前准备好的假名片,“过来帮他家人收拾点东西。”
男人推了推眼镜,松了点戒心:“我就住隔壁,是程序员,经常加班到半夜。
苏工失踪那天,我好像听到点动静。”
“什么动静?”
林默凑近一步。
“大概十二点多吧,我加班回来,刚出电梯就听到苏工家有‘砰’的一声,像是关门声,挺重的。”
男人回忆着,“我当时还嘀咕了一句‘大半夜的搞什么’,就看到一个穿黑风衣的高个儿从他们家出来,进了电梯。”
“他长什么样?”
“没看清,背对着我,头埋得很低,还戴着黑手套,”男人皱着眉,“不过他走路有点怪,左脚好像不太利索,上电梯时顿了一下。
对了,他风衣口袋鼓鼓囊囊的,像是揣着个大东西。”
林默心里一动——苏哲公寓里 missing 的主机箱,大概就是被这人带走的。
“他进电梯后按了哪层?”
“没注意,我那会儿正掏钥匙呢,就听到电梯门‘叮’地一声关了。”
男人叹了口气,“现在想想,那人看着就不像好人,阴森森的。”
送走邻居,林默再次走进苏哲的公寓。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尘埃在光里飞舞。
他的目光扫过客厅的窗帘,窗帘是深灰色的厚重款,拉得很严实,只在边角处留了条缝。
他走过去,伸手拽了拽窗帘,想把缝拉严,手指却在褶皱深处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林默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拨开窗帘布料,一枚纽扣滚了出来,掉在地板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那是枚银色的金属纽扣,比普通纽扣大一圈,扣面雕刻着一条蛇——蛇的身体盘成圆形,嘴巴衔着自己的尾巴,正是那个螺旋符号的立体版。
蛇的鳞片雕刻得极其精细,在阳光下能看到每一片的纹路,透着种近乎诡异的精致感。
林默捡起纽扣,翻过来,背面有个小小的凹槽,刻着两个罗马数字:“Ⅸ”。
这不是普通的衣服纽扣。
工艺太精湛了,更像是某种徽章或标记,带着仪式感的不祥。
他想起老周笔记本里的“衔尾蛇”,指尖微微发颤——看来这个消失了近百年的组织,不仅还存在,而且己经渗透到了环生科技的核心。
他把纽扣放进证物袋,正准备放进包里,手机突然响了,是苏晴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苏晴的哭声混着急促的喘息传了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林默……你快来……我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是哥哥的手表……还有一张纸条……你在哪?
别急,慢慢说。”
林默的心脏猛地提了起来。
“我在学校宿舍……刚才快递员送来的,没写寄件人……”苏晴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恐惧的尖细,“纸条上写着……72小时……交出苏哲带走的东西……否则,回收‘残次品’……残次品”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林默的耳朵。
他想起苏哲日记里的“实验体73号”,又想起老周笔记里被血渍糊住的“目标:林、苏”,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包裹里还有别的吗?
手表有什么异常?”
“没有……就只有手表和纸条……手表是哥哥戴了五年的那块,表带内侧刻着我的生日……”苏晴的声音突然顿住,接着是一阵慌乱的响动,“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快递单上写的是我的宿舍地址,除了哥哥,没人知道……”林默看向窗外,环生科技总部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他知道,对方不是在问苏哲带走了什么,而是在告诉他们——苏哲己经落在他们手里了,而苏晴,就是下一个目标。
“待在宿舍别动,锁好门,我现在过去。”
林默抓起外套,快步走向门口,“记住,不管谁敲门,都别开。”
挂了电话,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上午九点零三分。
72小时倒计时,己经开始了。
走到电梯口,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苏哲的公寓。
阳光照在空荡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冷清,只有窗帘的褶皱还残留着那枚纽扣的温度,像一个冰冷的嘲讽——他们以为自己在追查真相,殊不知,从踏入这间屋子开始,就己经成了对方棋盘上的棋子。
电梯门缓缓合上,映出林默紧绷的脸。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U盘,监控里那个穿黑风衣的身影在脑海里盘旋。
左脚不利索,戴黑手套,风衣口袋里的主机箱……这些碎片拼凑出的轮廓,让他隐隐想起三年前爆炸现场的一个细节——老周倒在地上时,左手边的血泊里,有一片黑色的布料碎片,边缘沾着点银白色的粉末。
当时他以为是工厂里的废料,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废料,而是和这枚纽扣、和那些金属碎屑一样,属于同一个人。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的瞬间,林默下意识地往便利店的方向看了一眼。
晨雾己经散了,老梧桐树下空荡荡的,只有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过。
但他知道,黑暗里一定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像衔尾蛇一样,静静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