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的住处离外门演武场不远，是间带小院的瓦房，比林风的柴房阔气得多。
院墙爬满了青藤，在夜色里像张密不透风的网。
林风站在院门外，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划拳声和酒气，混着浓烈的灵酒香气——那是内门弟子才能享用的“青竹酿”，据说一口能抵半个时辰的修炼。
“进来。”
赵虎的声音从院里传来，带着酒后的浑浊。
林风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院门。
院里摆着张石桌，赵虎正和两个内门弟子喝酒，桌上堆着些卤味，空酒坛倒了一地。
见林风进来，那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
“林师弟，来得正好，”赵虎晃了晃手里的酒坛，酒液洒在衣襟上也不在意，“过来，陪师兄喝几杯。”
林风站在原地没动：“赵师兄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旁边一个瘦脸弟子拍着桌子站起来，他叫钱冲，是赵虎的跟班，炼气五层的修为，平日里没少欺负林风，“外门弟子见了内门师兄，就得有个规矩，懂不懂？”
林风攥紧了袖中的铁剑，丹田内的灰白色气流缓缓转动。
他知道，今天这关不好过。
“演武场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赵虎放下酒坛，眼神阴鸷地盯着林风，“你那妖术，是从哪学的？
是不是勾结了幽冥界的妖人？”
这话像盆脏水，兜头浇下来。
勾结幽冥界，在青云宗是死罪。
“我没有！”
林风沉声反驳，“那是我自己的修炼法门。”
“自己的法门？”
赵虎冷笑一声，猛地一拍石桌，酒坛震得跳起，“一个炼气二层的废物，能把一缸水劈成雾？
还敢说不是妖术？
我看你就是个幽冥界派来的奸细！”
他使了个眼色，钱冲和另一个胖弟子立刻围了上来，堵住了林风的退路。
两人身上灵气鼓荡，显然是动了真格。
“赵师兄，何必跟他废话，”钱冲活动着手腕，指节咯咯作响，“首接废了他的灵根，扔去禁地，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
林风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能感觉到，这两人的灵气比赵虎弱些，但对付现在的自己，绰绰有余。
刚才在演武场能劈开水缸，更多是靠混沌珠的突然爆发，他还没完全掌握那股力量。
“我再说一遍，我没勾结妖人。”
林风缓缓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院墙，退无可退，“历练名额，我要定了。”
“就凭你？”
赵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个连炼气三层都不到的废物，去妖兽林就是给血灵草当肥料！
我今天就告诉你，别说名额，你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院子，都由我说了算！”
话音未落，钱冲己经动了。
他身形如狸猫般蹿出，拳头裹着淡青色的灵气，首取林风面门——这是青云宗的基础拳法“裂石拳”，虽简单，却被他练得虎虎生风。
林风瞳孔一缩，侧身避开拳头，同时抽出袖中的铁剑，凭着本能横扫过去。
他没学过剑法，动作笨拙，却刚好避开了钱冲的下一击。
“哟，还敢还手？”
钱冲狞笑一声，拳风更猛，招招往要害打。
林风只能狼狈躲闪，身上很快挨了几拳，疼得他龇牙咧嘴。
但奇怪的是，每次被击中，丹田内的混沌珠就会微微发烫，那股灰白色的气流便涌过来修复伤势，虽然疼，却没伤到筋骨。
“这废物怎么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
胖弟子看得不耐烦了，也拔剑冲了上来，“钱师兄，我来帮你！”
两把剑一左一右，封死了林风所有退路。
赵虎坐在石桌边，端着酒坛看戏，像在看两只猫戏耍一只老鼠。
林风被逼到墙角，胸口挨了胖弟子一脚，踉跄着撞在墙上，喉头一甜，差点吐出一口血。
他知道不能再躲了，必须主动反击。
他紧握着铁剑，脑海里闪过演武场劈开水缸的瞬间，集中精神催动混沌珠。
“嗡——”混沌珠再次发烫，这一次，林风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气中的灵气和淡淡的煞氣被疯狂吸入体内，在丹田汇聚成一股比之前更凝练的灰白色气流，顺着手臂涌入铁剑！
铁剑发出一声轻鸣，剑身上浮现出灰黑色的纹路，像有活物在游动。
“就是现在！”
林风大吼一声，凭着一股蛮力，将铁剑往前刺出。
他没什么招式，却带着股一往无前的狠劲。
钱冲和胖弟子没把这一剑放在眼里，笑着挥剑格挡。
可下一秒，他们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听“咔嚓”两声脆响，两人的长剑竟被林风的铁剑从中劈断！
那灰黑色的气流顺着断口蔓延而上，两人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经脉涌入体内，疼得他们惨叫出声，踉跄后退。
“怎么可能？”
赵虎猛地站起来，酒坛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他看得分明，林风的剑上缠着煞氣！
而且那煞氣的纯度，比他在典籍里见过的任何记载都要凝练，甚至能腐蚀修士的灵气！
林风自己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股力量竟如此霸道，看着钱冲和胖弟子痛苦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丝不安——这真的是“正道”该有的力量吗？
“妖术！
果然是妖术！”
赵虎眼中闪过疯狂，他猛地抽出长剑，灵气暴涨，竟是炼气七层的修为，“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斩了你这妖人！”
他的剑带着青芒，首刺林风心口，比钱冲两人的攻击强了数倍。
林风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尖在眼前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如闪电般掠过，挡在林风身前。
“铛！”
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在院里炸开，赵虎的长剑被一柄玉骨折扇稳稳挡住。
扇面是空白的，却硬生生抗住了炼气七层的全力一击。
是苏沐月！
她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里，白衣在夜色里像朵骤然绽放的雪莲。
握着折扇的手稳如磐石，赵虎的剑竟再难进寸许。
“苏……苏姑娘？”
赵虎又惊又怒，“您为什么要护着这个妖人？”
苏沐月没看他，目光落在林风身上，眉头微蹙：“我说过，三日后的历练名额，他要去。”
“可他用的是煞氣！
是妖术！”
赵虎急声道，“他是幽冥界的奸细！”
苏沐月缓缓转头，浅琉璃般的眼睛里没什么温度：“青云宗的规矩，是‘疑罪从无’。
你没有证据，就敢私自动刑，甚至想取他性命，是把宗门规矩当摆设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种莫名的威压。
赵虎被她看得心头发毛，竟说不出话来。
“还有，”苏沐月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钱冲和胖弟子，“内门弟子欺凌外门，还动用私刑，这事若是传到宗主耳里，你说……会是什么下场？”
赵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知道，苏沐月的话绝非危言耸听。
宗主最恨弟子以强凌弱，若是被知道了，他这内门弟子的身份怕是保不住了。
“是……是弟子失察。”
赵虎咬着牙，不甘心地收了剑，“历练名额……给他便是。”
苏沐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折扇收起，转身对林风说：“跟我走。”
林风还没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下意识地跟着她往外走。
经过赵虎身边时，他能感觉到那道怨毒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缠在背上。
走出院门，夜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散了院里的酒气。
苏沐月走在前面，白衣在月光下泛着银辉，林风默默跟在后面，心里有太多疑问。
“为什么帮我？”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苏沐月脚步没停：“不是帮你，是帮青云宗。”
“帮青云宗？”
林风更糊涂了。
“三日后的历练，不只是采集血灵草。”
苏沐月的声音轻得像风，“妖兽林边缘，最近有煞氣泄露，不少低阶妖兽被侵蚀，变成了妖化兽。
宗门需要人去探查，而你……”她顿了顿，回头看了林风一眼，月光落在她脸上，美得有些不真实：“你是唯一一个能在煞氣中安然无恙的人。”
林风愣住了。
他终于明白，苏沐月让他去历练，不是好心，也不是巧合，而是因为他的混沌灵根，因为这枚能容纳煞氣的混沌珠。
“那你刚才……”他想起苏沐月挡在他身前的样子，心里有些复杂。
“我只是不想你死在赵虎手里。”
苏沐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你的命，还有用。”
她的话像冰锥，刺破了林风心中那点微弱的感激。
但他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踏实——这样的交易，比莫名的善意更可信。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外门和内门的交界处，苏沐月停下脚步：“历练的事，我会跟管事打招呼。
这三天，你最好抓紧时间修炼，妖兽林里的妖化兽，可比赵虎难对付得多。”
说完，她便转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林风站在原地。
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霜。
林风摸了***口的混沌珠，珠子温润依旧。
他能感觉到，丹田内的灰白色气流比之前更凝实了些，刚才的战斗，竟让他隐隐有了突破炼气二层的迹象。
“妖化兽……煞氣泄露……”林风低声重复着苏沐月的话，握紧了手中的铁剑。
他不知道这次历练会遇到什么，但他知道，这是他摆脱“废柴”身份的唯一机会。
不管前方是刀山火海，他都必须走下去。
回到柴房时，天快亮了。
林风没有立刻打坐，而是找出块破布，仔细擦拭着铁剑上的锈迹。
剑刃虽然依旧普通，却仿佛沾染上了那股灰白色气流的锐气。
他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嘴角勾起一抹坚定的笑。
三日后，妖兽林。
他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