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簪侯门旧梦

第一章 寒夜逢故人永安二十七年，腊月廿八。鹅毛大雪卷着北风，把京城染成一片素白。

沈清辞裹紧了身上半旧的素色棉袍，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匆匆往城南的药铺赶。

药铺掌柜是个心善的，允她用绣活抵药钱，只是今日若赶不上关门，

卧病在床的祖母便要断了药。风更烈了，刮得人脸颊生疼。她拢了拢额前散乱的碎发，

正想加快脚步，却猛地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带着寒气的狐裘裹着清冽的龙涎香，

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颤，下意识后退半步，抬头时，呼吸骤然停滞。眼前的男子身着玄色锦袍，

腰束玉带，墨发用玉冠整齐束起，面容俊朗如昔，只是那双曾含着星辰的眼眸，

此刻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正冷冷地落在她身上。“沈清辞？”男人的声音低沉，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又被漠然取代。是萧彻。那个曾在桃花树下为她折枝，

许诺要娶她为妻的少年将军；那个在她家遭逢巨变，满门被诬谋逆时，却领兵查封沈府，

眼睁睁看着她父兄被押入天牢的镇北侯。沈清辞的指尖瞬间冰凉，她垂下眼，

屈膝行了个极低的礼：“民女参见侯爷。”语气平静得像在对一个陌生人，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的那颗心，正被回忆的尖刺扎得鲜血淋漓。

萧彻的目光扫过她单薄的棉袍和冻得发红的指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没说话，

只是侧身让开了路。沈清辞不敢多留，低着头快步走过，

身后却传来他冰冷的声音：“大雪天，不在家待着，出来做什么？”她脚步一顿，

没有回头：“祖母病重，买药。”话音落，身后没了声响。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停留，

只一味地往前赶，直到走进药铺温暖的屋檐下，才敢抬手按住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掌柜见她来，连忙把早已包好的药递过来：“沈姑娘，

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快拿着，雪大，路上小心。”“多谢掌柜。”沈清辞接过药包，

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腊梅的荷包递过去，“这是前些日子绣好的，您看看。”掌柜接过荷包，

满意地点点头：“好手艺，值了。快回去吧，别让老太太等急了。”沈清辞谢过掌柜，

转身再次走进风雪里。刚出药铺门，就看见门口的石阶上，放着一件厚厚的狐裘，

旁边还立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那小厮见她出来，连忙上前一步：“沈姑娘，

这是我家侯爷让小的给您送来的，天寒，您穿着暖和些。”沈清辞看着那件狐裘，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既酸又涩。她摇了摇头：“替我谢过侯爷，民女不敢受。

”“姑娘，”小厮有些为难，“侯爷吩咐了，一定要让您收下，不然小的回去没法交差。

”正僵持着，远处传来马蹄声，萧彻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不远处停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沈清辞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有再拒绝。她拿起狐裘，再次屈膝行礼：“多谢侯爷，

他日民女定当奉还。”说完，她抱着药包和狐裘，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风雪深处。

萧彻坐在马背上，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雪幕里，眼底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

取而代之的是复杂难辨的情绪。他身边的副将秦峰低声道：“侯爷，沈姑娘她……”“走吧。

”萧彻打断他的话，调转马头，“回府。”马蹄踏过积雪，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很快又被飘落的大雪覆盖。沈清辞回到家时，浑身已经冻僵了。这是一间狭小的四合院，

是她用仅剩的一点首饰换来的，院子里的几棵老树光秃秃的，在风雪中显得格外萧瑟。

她推开门，屋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在摇曳。祖母躺在里屋的床上，听到动静，

虚弱地开口：“清辞，你回来了？”“祖母，我回来了。”沈清辞快步走到床边，

把药包放在桌上，又把狐裘盖在祖母身上，“您看，我给您带了件暖和的衣裳。

”祖母摸了摸狐裘，眼里满是疑惑：“这衣裳……看着不像寻常人家的东西，你哪里来的？

”沈清辞避开祖母的目光，轻声道：“是一位故人送的，您先穿着暖和。我去给您煎药。

”她转身走进厨房，熟练地生火、煎药。火光映着她的侧脸，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她知道，

她和萧彻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的悬殊，还有沈家满门的血海深仇。

可刚才他递来狐裘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心动了。她恨他，却又忘不了他。煎好药，

沈清辞端着药碗走进里屋，喂祖母喝了药。祖母喝了药，精神好了些，拉着她的手，

轻声道：“清辞，祖母知道你苦。可你还年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里。若是有合适的人家，

就……”“祖母，您别说了。”沈清辞打断她的话，眼眶泛红，“我只想好好照顾您，

其他的事情，我不想考虑。”祖母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夜深了，雪还在下。

沈清辞坐在床边，守着祖母，直到祖母睡熟，她才悄悄起身，走到院子里。她拿出那件狐裘，

摸了摸上面柔软的狐毛，又想起萧彻那双冰冷的眼眸。她不知道，他今日为何要帮她。

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沈清辞心头一紧，

握紧了手里的剪刀——这是她唯一的防身武器。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院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只见一个黑影站在雪地里，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谁？”沈清辞沉声问道。

黑影顿了一下，随即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清辞，是我。

”第二章 旧梦难圆听到这个声音，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是苏慕言。她连忙打开院门，

只见苏慕言站在雪地里，身上落满了雪花，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在外面待了很久。

“慕言哥哥，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雪，你怎么不敲门？”沈清辞连忙让他进屋，

又拿了块毛巾给他擦身上的雪。苏慕言是她父亲的学生，也是她的青梅竹马。沈家出事后，

他一直在暗中帮她，只是后来他要去外地赴任，两人便断了联系，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我刚回京城，就立刻来看你了。”苏慕言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清辞，你瘦了好多。

这些年，你受苦了。”沈清辞的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水，摇了摇头：“我没事，

只要祖母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呢？在外地还好吗？”“我挺好的。”苏慕言笑了笑，

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这是我给你和老太太带的一点东西，你收下。

”沈清辞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些名贵的药材和一支玉簪。那玉簪是白玉做的，

上面雕刻着一朵梅花，正是她以前最喜欢的样式。“慕言哥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沈清辞把锦盒推回去。“你必须收下。”苏慕言按住她的手，语气坚定，

“这些药材可以给老太太补身体，这支玉簪，是我特意为你找的。清辞，我知道你心里苦，

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洗刷沈家的冤屈，还你父兄一个清白。

”听到“洗刷冤屈”这四个字，沈清辞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些年，

她一直在等这一天，可她知道，这太难了。当年沈家被诬谋逆，证据确凿，

皇上亲自下旨抄家，如今想要翻案，简直比登天还难。“慕言哥哥，谢谢你。

”沈清辞哽咽着说，“可是我知道，这很难。你不要为了我，冒险做什么傻事。”“清辞，

我知道很难，但我不会放弃。”苏慕言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

“当年沈伯父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蒙冤。而且，我答应过你，

一定会保护你，帮你找回失去的一切。”沈清辞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感激。

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是苏慕言一直陪在她身边，给她温暖和希望。可她也知道，她对苏慕言，

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爱。她的心里，还装着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就在这时，

院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了。萧彻站在门口，身上落满了雪花，

眼神冰冷地看着屋里的两人。苏慕言看到萧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站起身挡在沈清辞面前：“萧彻，你想干什么？”萧彻没有理会苏慕言，

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看到她脸上的泪痕，以及她和苏慕言之间亲密的姿态，

眼底的冰霜更甚。“镇北侯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沈清辞站起身，语气平静地问道，

仿佛刚才哭泣的人不是她。萧彻的目光扫过桌上的锦盒，以及苏慕言放在沈清辞肩上的手，

脸色更加难看。他迈步走进屋，冷冷地说：“苏大人刚回京城，不好好在家休息，

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苏慕言冷哼一声：“我来看望清辞和老太太，与侯爷无关。倒是侯爷，

这里是民宅，不是你镇北侯府，你未经允许擅自闯入，是不是太过分了？”“过分？

”萧彻冷笑一声，“苏大人别忘了，当年沈家谋逆，你也是被牵连之人，

若不是我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苏慕言的脸色一白，

拳头紧紧握起：“萧彻，你少拿当年的事来说事！当年若不是你……”“慕言哥哥，别说了。

”沈清辞打断他的话，她知道，苏慕言一旦激动起来，说不定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萧彻看着沈清辞，眼神复杂：“沈清辞，我问你，你和苏慕言是什么关系？”沈清辞抬起头，

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慕言哥哥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我父亲的学生。当年沈家出事，

多亏了他帮忙，我和祖母才能活到现在。”“青梅竹马？

”萧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所以，你现在是想和他在一起？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痛，她看着萧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和谁在一起，与你有关系吗？当年你领兵查封沈府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之间的关系？

当年我父兄被押入天牢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之间的关系？”她的话像一把把尖刀，

刺进萧彻的心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苏慕言看着萧彻的样子，心里一阵快意，他搂住沈清辞的肩膀，对萧彻说：“萧彻，

清辞现在是我的人，我不允许你再伤害她。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萧彻的目光落在苏慕言搂住沈清辞肩膀的手上，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他猛地一拳打在苏慕言的脸上。苏慕言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萧彻，你敢打我？

”苏慕言爬起来，就要和萧彻拼命。“慕言哥哥，不要！”沈清辞连忙拉住苏慕言，她知道，

苏慕言根本不是萧彻的对手。萧彻看着沈清辞拉着苏慕言的手，心里的怒火更旺，

他一把推开沈清辞，再次一拳打向苏慕言。这一拳力道极大，苏慕言直接被打晕了过去。

“慕言哥哥！”沈清辞惊呼一声，连忙跑到苏慕言身边，扶起他，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萧彻，你太过分了！你给我走，我不想再看到你！”萧彻看着她为苏慕言流泪的样子，

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走出了屋子，

消失在风雪里。沈清辞看着萧彻消失的背影，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知道，她和萧彻之间，

再也回不去了。第三章 玉簪碎，人心凉第二天一早，苏慕言醒了过来。他摸了摸脸上的伤，

看着坐在床边的沈清辞，轻声道：“清辞，对不起，昨天让你担心了。

”沈清辞摇了摇头：“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伤。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要不要我去给你请个大夫？”“不用了，我没事。”苏慕言笑了笑，“只是一点皮外伤，

过几天就好了。对了，萧彻他……”提到萧彻，沈清辞的眼神暗了暗，

她轻声道：“他已经走了。慕言哥哥，以后你不要再和他起冲突了，他是镇北侯，

我们惹不起。”苏慕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清辞，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慕言每天都来看沈清辞和祖母，给她们带来一些吃的和用的。

沈清辞的心里很感激，可她也知道，她不能一直依赖苏慕言。她开始更加努力地绣活，

希望能多赚一些钱，让祖母的身体好起来。这天，沈清辞正在屋里绣活，

突然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她以为是苏慕言来了，连忙去开门，可开门一看，

却是萧彻的贴身小厮。“沈姑娘，我家侯爷让我来送一样东西给您。”小厮递过来一个锦盒。

沈清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锦盒。她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支玉簪，

和苏慕言送她的那支很像，只是这支玉簪的做工更加精致，上面的梅花栩栩如生。

“替我谢过侯爷。”沈清辞把锦盒收好，对小厮说。小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沈清辞拿着玉簪，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萧彻送她这支玉簪是什么意思，是出于愧疚，

还是别的什么？就在这时，祖母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她手里的玉簪，问道：“清辞，

这玉簪是哪里来的？”沈清辞愣了一下，连忙把玉簪藏在身后：“没什么，祖母，

是我自己买的。”祖母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清辞，你不用瞒着我。我知道，

这支玉簪不是你能买得起的。是不是……是镇北侯送的？”沈清辞的脸色一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