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的第一份礼物是具棺材——里面躺着九种可能的自己。”
窗外的天光，像掺了水的蓝墨水，一点点洇开。
陈默盯着那片越来越浅的灰蓝色，脑子里却盘旋着那句冰冷又荒诞的话。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下嘴唇，舌尖尝到一点铁锈味。
昨晚到现在，陈默几乎没合眼。
桌上，巴掌大的廉价奶油蛋糕己经塌陷下去，插在上面的唯一一根蜡烛早就灭了，只剩一小截焦黑的棉芯。
还在顽强地冒着最后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带着股廉价石蜡的呛人味儿。
就在这缕烟快要散尽的时候，它发生了。
一个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长方形面板，毫无征兆地悬浮在蛋糕上方，像块冰冷的电子墓碑。
‘我叫陈默，’他在心里默念，喉咙有点发紧。
‘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
我本以为……屁都不会有。
’但眼前这东西，真实得让人心头发毛。
青烟、蛋糕、还有这块“墓碑”。
这成人礼，可***的够“特别”。
‘本系统为人生模拟器，很高兴为您服务，陈默。
’ 一个毫无情绪起伏的合成音，首接在他脑壳里响起，像往耳蜗里塞了块冰。
陈默盯着那面板，没吭声。
他伸出食指，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老子倒要看看”的狠劲儿，朝那蓝光戳去。
指尖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像***一盆凉水里，触感滑腻腻的。
但面板表面却像被石子砸中的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随即浮现出清晰的文字：姓名：陈默年龄：18性别：男天赋：无评价：一个刚满十八岁的普通高中生，但拥有系统的你，注定不会平凡。
系统规则：本系统为试验品，您为今日第1953名使用者。
本系统仅加载九次模拟能量，且黎明后自动解绑。
能量耗尽或黎明到来，模拟即告终止。
望宿主谨慎选择。
‘一次性的？
还***？
’陈默心里嗤笑一声。
行吧，白捡的。
陈默小心地把那根烧得歪歪扭扭的蜡烛从稀软的奶油里***，指尖沾了点黏糊糊的甜腻。
没人抢的生日蛋糕，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抱着盆啃。
陈默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劣质奶油的齁甜混着蛋糕胚的粗糙感，糊住了上颚。
他嚼着，眼睛没离开面板。
‘天上掉馅饼，地上必有坑。
’陈默咽下那口甜得发腻的蛋糕，声音含糊，像在自言自语。
‘喂，系统，你图啥？
为啥是我？
’面板上的字瞬间刷新，荧绿色的光在昏暗里刺得人眼疼：这要问您许了什么愿望了。
每个人的18岁礼物，都是因为心底最深处、最强烈的愿望而出现的。
愿望？
陈默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荧绿的光在他瞳孔里跳。
钱？
他兜里比脸干净。
考大学？
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身体倍儿棒？
嗯……还行。
这些念头像水面的浮沫，很快被底下更沉、更黑的东西吞没了。
陈默想起了昨天下午。
楼梯拐角，他正低头系那总也系不紧的破鞋带。
一阵风似的脚步声裹着笑声冲下来，带着点橘子糖的甜腻和洗衣粉晒过的味道。
他下意识抬头，只看到一抹跳跃的马尾辫梢，扫过楼梯扶手，还有鼻梁上几粒在夕阳里特别显眼的小雀斑——林晚。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心脏在肋骨后面笨重地撞了一下，撞得他耳根发麻。
系鞋带的手指有点抖。
‘想……靠近她。
’这个念头像根烧红的针，在他吹灭蜡烛、许愿的瞬间，狠狠扎进了脑海。
无人知晓，带着点自取其辱的羞耻。
‘操。
’他低低骂了一句。
就为这？
就为这点见不得光的心思，招来个这么邪门的东西？
‘行吧，’他抹了把嘴上的奶油，语气有点破罐破摔。
‘那你到底能干啥？
总不会就为了大半夜陪我唠嗑吧？
’脑海里的电子音响起，面板随之变化：人生模拟器模拟剩余次数：9名称：未命名你的陈默选择：无天赋：无时间锚点：18岁生日后的星期一（即明天）是否开始模拟？
是 / 否两个光秃秃的选项，蓝幽幽地悬着。
像两扇门，一扇通往他看了十八年、腻味透顶的破巷子，另一扇……鬼知道通向什么鬼地方。
陈默盯着那个是。
手指悬在半空，指关节因为用力有点发白。
十八年，活得像个影子，现在有扇门在他面前嘎吱作响。
门后面可能是条金光大道，也可能是个粪坑。
他这根指头按下去，就等于把自己这百来斤，扔过了十八年人生垒起来的那道矮墙，墙外面黑漆漆一片。
‘他按下确认键的手指，正悬在十八年人生的断崖边。
’‘模拟开始。
’系统冰冷地宣告。
就在话音落下的刹那——陈默感觉整个世界猛地‘抽筋’了一下！
不是闪烁，是抽筋！
一种强烈的、令人作呕的失重感和眩晕感瞬间攫住了他，胃里翻江倒海。
窗外的景象像信号不良的老电视，疯狂地扭曲、拉长、压缩。
远处高楼顶那几颗他每晚都看得见的、半死不活的星星，‘噗’一下，全灭了！
不是慢慢暗下去，是像被谁一把掐掉了电源，瞬间陷入纯粹、令人窒息的黑暗！
黑暗只持续了不到半次心跳。
刷！
星星又亮了，依旧半死不活。
快得像是他熬夜熬出的幻觉。
但陈默知道不是。
嘴里那股劣质奶油的甜腻味里，混进了一股陌生的、冰冷的金属腥气。
那是刚才那一瞬间，他咬破了自己口腔内壁。
房间里，只剩蜡烛熄灭后的焦糊味、甜得发腻的奶油味，还有那块悬浮在蛋糕残骸上方、开始疯狂滚动起一行行新文字的幽蓝“墓碑”。
他的“棺材”，正式打开了。
里面躺着的第一个“自己”，正在未知的时空里，缓缓睁开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