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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升龙遗蜕章

发表时间: 2025-10-20
丹增的靴子踩在草毡层上时,听见了细微的碎裂声。

像晒干的兽皮被掰断,又像某种虫卵在壳里蠕动。

三天前那阵震得经幡乱颤的巨响还在耳边回响——镇政府引进的文旅项目,说是用"可降解环保烟花"在查琼嘎日山的山脊上炸出"游龙戏水"的景观,能引游客来。

他那时还帮着工作人员插钢筋桩子,指尖蹭到烟花箱上的宣传语,阿婆在一旁用转经筒敲地面:"这山是龙神栖息地,底下埋着螺旋矿脉,哪是烟火能碰的?

"可没人听,他们说手续合规,说碎屑会自己化在土里。

此刻山脊下只剩排歪歪扭扭的钢筋桩,像截掉的断骨。

草甸上沾着彩色碎屑,风一吹就黏在牦牛毛上,结成硬痂。

丹增伸手去扯,指尖沾到黏腻液体,烟火味混着腐草的怪味首冲鼻腔——这味道,和他童年时见过的、被马蹄踏碎草毡层后渗出的汁液一模一样。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次仁家的母牦牛。

那畜生前晚突然不吃草了,跪在地上用头蹭土,鼻孔淌出粉红色黏液。

丹增凑近看时,胃里一阵翻涌:母牦牛的眼球蒙着层灼热的彩雾,瞳孔扭曲成螺旋状,像盯着太阳看后的余像,正随着呼吸慢慢转动,和三天前烟花炸开的纹路丝毫不差。

"山神要收走恩赐了。

"阿婆的声音发颤,她指着草甸上1400米长的灰黑色轨迹,正是烟花燃放的路线,草叶全枯成了炭色,根须***在外,像无数细小的手指抓着泥土。

丹增知道,这层十厘米厚的草毡层底下全是岩石风化的碎末,没有微生物,没有养分,一旦坏了,几十年也长不回原样。

当晚,村里开始有人发烧。

扎西的儿子躺在床上,皮肤下凸起一条条青色纹路,从手腕蔓延到脖子,像钢筋在皮肉里穿行。

医生说是高原反应,开了退烧药就走。

可第二天清晨,扎西掀开被子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那孩子的指甲缝里钻出了细弱的草茎,淡紫色的,顶端顶着米粒大的漩涡状花苞,摸上去冰凉,有细沙摩擦的触感,正随着呼吸轻轻开合。

丹增抄起镰刀就往山脊跑。

他得去砍断那些草茎,哪怕能挡一时也好。

月亮升起来时,他终于看清了碎屑的真面目:它们根本没降解,反而钻进草毡层缝隙,吸饱潮气膨胀成半透明囊泡,里面裹着极小的漩涡。

风一吹,囊泡破裂喷出粉末,落地就长出细密绒毛,顺着烟花轨迹铺展,慢慢勾勒出龙的轮廓。

"烟花里掺了外来矿粉,激活了地脉。

"阿婆不知何时跟来,颧骨处凸起两个硬块,皮肤绷得发亮,"龙神不要祭品,要认祖归宗。

"丹增突然发现,阿婆的瞳孔里也浮着彩雾,和那头母牦牛一样。

村里的人影正顺着轨迹往山脊挪,步伐僵硬得像被线牵着,他们皮肤下的纹路都在蠕动,那是龙的神经在生长。

丹增挥起镰刀砍向最近的囊泡,刀刃落下的瞬间,囊泡突然爆裂,黏液溅在刀身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铁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锈剥落。

他后退时踩空,摔在钢筋桩旁,惊觉桩子周围的草甸己经溃烂,1050盆烟花燃放的位置渗出浓稠黑液,汇集成细流往山下淌,所过之处,草叶纷纷倒伏化作新的囊泡。

黑液里浮着青紫色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最恐怖的是那些凸起的肉团。

它们从钢筋扦插的孔洞里钻出来,慢慢膨胀,表面布满螺旋状褶皱,顶端裂开的缝里嵌着密密麻麻的小眼睛——全是村民的眼睛,还在眨动,流出粉红色黏液。

肉团顺着龙形轨迹串联,发出类似心跳的低频震动,像是无数只手在拉扯着什么。

丹增转身往山下跑,却撞见了扎西的儿子。

那孩子站在溪边,皮肤下的草茎己经长得很粗,从胸口穿出,顶端的花苞开得正盛,花瓣彩色如烟花。

他朝着丹增笑,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沾着草叶的牙齿:"它们说,这样草原就永远记得龙的样子。

"丹增跌坐在地,看着那条由肉团和草茎组成的"龙"顺着山脊攀爬,钢筋是它的脊椎,囊泡是它的鳞片,村民们正一个个融进蠕动的血肉里,成为龙身的一部分。

远处的冰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6公里的距离,这怪物用不了多久就能爬到。

他突然想起主办方的道歉信,说会"翻土修复",可这溃烂的草毡层下,哪有能长新草的土壤?

天快亮时,丹增感觉到皮肤下开始发痒。

手腕处的皮肤慢慢变成青紫色,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生长,顺着血管往心脏爬。

远处山脊上,"升龙"己快到山顶,晨光中泛着诡异彩光,像极了那场盛大的烟花秀。

草甸上的新草正从溃烂处钻出来,淡紫色的,顶端顶着小小的漩涡。

丹增望着那龙形,彩光里突然映出童年的影子——他和扎西在草甸上追小羊,阿婆坐在经幡下唱:"山有山的骨,草有草的命,人要守着分寸过。

"风掠过草甸,带来新草舒展的轻响,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终于明白,所谓升龙,不过是自然在教人类认清楚:那些被"环保"外衣掩盖的伤口,从来不会愈合,只会以更暴烈的方式,长出新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