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逃婚・雪夜换香腊月初八,朔风卷着雪粒子,跟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疼得钻心。
官道上的送亲队像条冻僵的蛇,红绸被风雪打湿,蔫蔫地贴在马车上,
连唢呐手的调子都透着股瑟缩。沈无咎坐在喜轿里,指尖扣着轿壁的木纹,
指腹下是早藏好的一块冷铁 —— 那是她从厨房劈柴刀上磨下来的碎片,
边缘锋利得能划开布帛。“站住!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暴喝声裹着风雪砸过来时,
沈无咎甚至没抬眼。她早算准了这条路,继父要把她嫁给邻县的糟老头子换盐引,
怎会真派精锐护送?果不其然,送亲队里那几个镖师只象征性地拔出刀,
见山匪个个面生横肉、腰挎长刀,腿肚子先软了半截。混乱中,不知是谁推了喜轿一把,
轿子 “轰隆” 一声翻进雪沟,轿帘被扯破,寒风灌进来,带着雪沫子扑在沈无咎脸上。
她顺势滚出轿外,身上的大红喜服 “刺啦” 裂开,
里面露出一身灰扑扑的小厮布衣 —— 那是她昨夜趁婆子睡着时换的,喜服不过是层幌子。
山匪们正围着镖师抢钱袋,送亲婆子吓得瘫在雪地里哭嚎,没人注意到这个 “新妇”。
沈无咎垂着眼,袖口轻轻一滑,一个巴掌大的黑木盒落进掌心,
盒里是她练了三年的 “***”。指尖捏起一点灰褐色的香粉,借着风雪吹过的劲儿一捻,
白烟悄无声息地冒出来,顺着风飘向人群。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山匪们先是晃了晃脑袋,
接着一个个软倒在地,像堆没骨头的烂泥;送亲婆子的哭声也断了,张着嘴没了声响。
沈无咎拍了拍手上的雪,走到最胖的那个镖师身边,
弯腰摸走了他怀里的钱袋 —— 里面有几十两碎银,够她撑些日子。
又在镖师的行囊里翻了翻,摸到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写着 “香谱” 二字,
只可惜书页缺了一半,想来是本残谱。她把钱袋和香谱揣进怀里,看了眼雪沟里的喜轿,
转身就往深山里走。风雪更大了,没过脚踝的积雪让每一步都很艰难,
可她不敢停 —— 继父发现她逃了,必定会派人追。她要去盐州,
那里是天下盐商聚集的地方,黑市多,机会也多,更重要的是,继父的势力伸不到那儿。
翻了三座山,天快亮时,沈无咎终于看到了盐州黑市的影子。黑市藏在山坳里,
门口挂着两盏破灯笼,风吹得灯笼晃悠,照得地上的积雪泛着冷光。刚要进去,
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混着盐水泼溅的声音。她循声走过去,
只见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把一个少年按在盐水缸里,少年的头发湿透了,贴在脸上,
皮肤被盐水泡得泛着死白的褶皱,口鼻里不断冒出水泡,眼看就要断气。“顾少主,
你倒是说啊,你爹藏的盐引在哪儿?”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揪着少年的头发,
把他的头往缸里按,“你继母说了,你要是不招,就把你泡成腌肉!”顾雪楼?
沈无咎心里一动。她在继父的书房里见过这个名字,顾雪楼是盐州最大盐商顾万山的独子,
听说前段时间被继母毒哑了嗓子,还被逐出了顾家,没想到竟落到了盐枭手里。
盐引是贩卖私盐的凭证,三十张盐引就能在盐州立足,这少年的命,值不少钱。她没多想,
从怀里摸出另一个木盒,里面是 “三息香”—— 比***烈三倍,闻者三息之内必僵。
指尖捏着香粉,往汉子们身后一撒,白烟刚起,那几个按人的汉子就僵住了,手一软,
顾雪楼 “扑通” 一声掉进缸里,幸好沈无咎眼快,伸手把他拉了出来。少年瘫在雪地上,
大口喘着气,嗓子里只能发出 “嗬嗬” 的声音。沈无咎蹲下来,
从怀里摸出块干粮递给他,又看了眼那几个僵住的盐枭:“顾少主,我救了你,
你得给我报酬。”顾雪楼接过干粮,咬了一口,眼里满是警惕。他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又比划着 “盐引” 的手势 —— 他哑了,说不出话,只能用动作示意。
“我要三十张盐引,再加一千两银票。” 沈无咎说得干脆,“你继母要你的命,
顾家你回不去了,跟着我,我保你安全,还能让你报仇。”顾雪楼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穿着小厮布衣、脸上沾着雪沫的女子,口气竟这么大。他犹豫了片刻,
从怀里摸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果然有三十张盐引,
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 这是他偷偷藏起来的,原本想用来逃去京城,
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他把油布包递给沈无咎,
嗓子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为…… 为何救我?” 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沈无咎接过油布包,掂量了一下,满意地笑了:“我缺个账房,你长得好看,看着顺眼。
”顾雪楼愣住了,看着女子转身走进黑市的背影,风雪里,她的脚步稳得像踩在平地,
仿佛刚才那场生死较量,不过是随手拂去的雪沫。卷二 香骨铺・盐州初战三月初三,
盐州的风雪停了,阳光照在十字街上,暖得让人想打瞌睡。最繁华的街口,
一间原本空置的铺子挂起了一块木牌 —— 木牌是新打的,打磨得光滑,却没刻一个字。
铺子的门帘是深青色的,掀开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不是胭脂水粉的甜香,
也不是熏香的暖香,而是一种带着点清苦的、让人精神一振的味道。“这是开的什么铺子?
连名字都没有?” 路过的人忍不住探头看,只见铺子里摆着十几个黑釉瓷瓶,
瓶身上贴着纸条,写着 “醒神香”“安魂香”“镇魂香”,却没写价格。
柜台后坐着个少年,穿着青布长衫,手里拨着算盘,手指修长,算得又快又准。“请问,
这香是卖的吗?” 一个妇人犹豫着走进来,手里攥着帕子,“我家夫君最近总失眠,
夜夜睁着眼到天亮,能买香试试吗?”少年抬头,指了指墙上的纸条 ——“香不二价,
对症取香,无效退银”。又指了指 “安魂香” 的瓷瓶,比了个 “五十两” 的手势。
“五十两?” 妇人吓了一跳,“这也太贵了!”“嫌贵就走。
”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内堂传来,沈无咎掀开帘子走出来,穿着一身月白襦裙,
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脸上没施粉黛,却比盐州最俏的姑娘还亮眼。“我这香,
用的是三年生的鹿骨磨粉,加了当归、远志,熬了七个时辰才成,五十两,不算贵。
”妇人咬了咬牙,还是掏出了五十两银票 —— 她夫君是个小盐商,
最近因为盐价波动愁得睡不着,再这么下去,身子都要垮了。
沈无咎取了一小丸 “安魂香” 递给她:“每晚睡前点燃,半柱香的功夫就能睡沉,
若没用,你再来找我。”妇人抱着香丸走了,第二天一早就来了,
满脸喜色:“姑娘的香太神了!我家夫君昨晚睡得可沉了,连梦都没做!”消息传得很快,
没几天,“香骨铺” 的名字就传遍了盐州 —— 没人知道铺子的名字,
就因为卖的是 “骨香”,便都这么叫了。顾雪楼每天坐在柜台后算账,
看着银子源源不断地进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这天傍晚,铺子快关门时,
一个穿着锦缎衣裳的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手里拿着个金钗:“香骨娘子,
我家主子请您去醉花阴一趟,有急事!”醉花阴是盐州第一青楼,
最近却出了怪事 —— 夜半总有女子哭声从花魁苏怜玉的房里传出来,
客人一靠近就头晕目眩,吓得没人敢去。苏怜玉是盐州有名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如今却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眶青黑,面色惨白,原本灵动的眼神只剩惶恐。
沈无咎跟着丫鬟去了醉花阴,苏怜玉正坐在窗边抹眼泪,见她进来,连忙起身:“香骨娘子,
求您救救我!这半个月来,每天晚上都有哭声,我找了道士来做法,没用;喝了安神汤,
也没用,再这么下去,我……”沈无咎走到房里转了转,手指在床沿、桌角摸了摸,
最后停在梳妆台上 —— 台上摆着个玉簪,簪头刻着朵梅花,缝隙里藏着一点黑色的粉末。
“这簪子是谁送的?”“是…… 是王盐商送的。” 苏怜玉低下头,
“他说这是西域来的玉,能保平安,我就一直戴着。”沈无咎捏起一点粉末闻了闻,
冷笑一声:“这不是玉粉,是‘引魂散’,能引附近的孤魂野鬼过来,长期闻,
还会让人神志不清。王盐商怕是想让你疯了,好把你赎回去做妾。”苏怜玉吓得脸色更白了,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求娘子救我!”“起来吧。” 沈无咎从怀里摸出个瓷瓶,
倒出一粒墨色的香丸,“这是‘镇魂香’,今晚你把它点燃,放在窗边,
保管哭声再也不会来。另外,把这簪子还回去,就说你消受不起。”当晚,
苏怜玉点燃了 “镇魂香”,那股清苦的香气弥漫开来,原本萦绕在房里的阴冷感瞬间消失,
她一夜好眠,连梦都没做。第二天一早,苏怜玉亲自去了香骨铺,捧着一个锦盒,
里面是一百两银票:“娘子的大恩,我无以为报,这一百两请您收下。”沈无咎没收银票,
却笑着说:“我看苏姑娘是个爽快人,不如认个义妹?往后在盐州,有我一口吃的,
就有你一口。”苏怜玉愣了愣,随即大喜,对着沈无咎磕了三个头:“姐姐!
”香骨铺有了苏怜玉这个 “义妹”,名气更响了,连盐州的大盐商都来买香。
顾雪楼捧着账本走进内堂,脸上带着笑意:“姐姐,三月的盈利已经有三万两了,
要是再开几家分铺,盈利能翻十倍。”沈无咎正坐在窗边磨骨粉,闻言抬头,
望向京城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锐利:“盐州太小了,翻十倍又如何?我要进京,
那里才有更大的‘臭味’,需要我的香。”顾雪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天空灰蒙蒙的,
仿佛藏着无数的阴谋和机会。他低下头,拨了拨算盘,轻声说:“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沈无咎笑了,拿起一粒刚磨好的香丸,放在鼻尖闻了闻:“好,那我们就去京城,
搅个天翻地覆。”卷三 瘟香乱・帝京扬名京中四月,本该是花红柳绿的时节,
却被一股诡异的恐慌笼罩着。先是西市的一个小贩,走在街上突然就栽倒了,高热不退,
嘴里胡言乱语,三天后就断了气;接着是东巷的一户人家,一家五口,没几天就死了三个。
太医院的太医们急得团团转,熬了无数汤药,喝下去跟白水似的,连皇帝都急得一夜白头。
市井里渐渐有了传言,说这是 “妖香索命”—— 有人在夜里点燃一种奇怪的香,
闻者必染瘟疫,三日暴毙。沈无咎和顾雪楼刚到京城没几天,就赶上了这场瘟疫。
她住在城南的一个小院里,每天都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哭声。这天夜里,她换上一身黑衣,
蒙着白绢,悄悄溜出了小院,直奔城外的乱葬岗 —— 那里埋着染瘟而死的人,
她需要一块胸骨。乱葬岗上阴风阵阵,纸钱的灰烬被风吹得四处飘,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沈无咎戴着粗布手套,从一个刚埋好的坟堆里挖出一具尸体,
尸体还没完全僵硬,胸口的骨头泛着淡淡的青灰色,是瘟毒侵体的痕迹。
她用刀小心翼翼地剔出胸骨,擦干净上面的血肉,装进布包里,转身就往回走。回到小院,
顾雪楼还没睡,正坐在灯下等她。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去:“姐姐,你去哪了?我担心你。
”“取点东西。” 沈无咎把胸骨放在石臼里,开始研磨,“这瘟疫是‘瘟香’引起的,
普通汤药没用,得用染瘟者的胸骨,配十八反药,熬成‘破瘟香’才能解。”顾雪楼愣了愣,
随即拿起药篓,帮她分拣药材:“我帮你。”石臼里的骨粉渐渐磨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