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第一天，我把敬事房的牌子掀了

我叫裴济，进宫三个月，连皇帝长啥样都只在远处见过一个模糊的轮廓。我爹，

曾经的大将军，现在是阶下囚。我能进宫当个小小的才人，不是恩典，是人质。

皇帝留着我这条小命，就是为了吊着我爹手下那帮老部下。所有人都觉得我惨，

连我身边这个小宫女翠环，每天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只马上要被炖了的鹌鹑。“小主，

您再吃点吧，身子要紧。”她第N次把一盘我根本不爱吃的桂花糕推到我面前。我捏起一块，

闻了闻，又放下。太甜，太腻，就像这宫里的日子，表面上锦衣玉食，

实际上每分每秒都让人反胃。“我不饿。”我说，“把那本《内宫行走准则》给我。

”翠环的脸垮得更厉害了：“小主，您都把那书翻烂了，上面写的那些规矩，

哪个不是要人命的……”我没说话，只是盯着她。她只好不情不愿地把书递过来。

我确实把书翻烂了，但不是为了遵守它，是为了找出它的漏洞。任何一套系统，

只要它被人为设计，就一定有BUG。这后宫，

就是个巨大的、BUG满天飞的草台班子系统。而我，曾经最喜欢的事，

就是帮我爹在沙盘上找出敌军阵法的BUG。“敬事房的人来了！”门外一声尖细的通报，

打断了我的思考。翠环立刻紧张起来，手忙脚乱地帮我整理衣襟，压低声音，

激动得发抖：“小主！是敬事房的总管！是绿头牌！”我懂她的意思。绿头牌，

就是皇帝晚上找人睡觉的“点菜单”。被翻到牌子，就是“承恩”。在这后宫，

这是所有女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要的“福气”。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

在一群小太监的簇拥下，端着一个银盘子走进来。他下巴抬得很高，

眼神从我和翠环身上扫过去，就像在看两件待估价的家具。“裴才人，今儿个是您的福气。

”他捏着嗓子说，把银盘往我面前一递。盘子上铺着明黄色的绸缎，上面摆着几十块小木牌，

牌头是绿色的，刻着一个个名字。我的那块，就在最边上。“裴济”。真难看。

总管太监见我没反应，有点不耐烦，催促道：“裴才人，皇上还等着回话呢，您是沐浴更衣，

还是就这么……”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溜了一圈，意思很明显。就算我就这么过去，也得过去。

这是规矩。翠环激动得脸都红了，拼命给我使眼色，恨不得替我把那牌子给吞下去。

我没理她。我看着那个总管太监，问了第一个问题。“这牌子，谁想出来的？

”总管太监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这个。“……自然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哪个祖宗？”我追问，“他叫什么？设计这套流程的初衷是什么？

有没有进行过用户调研？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终端用户的体验感？

”总管太监的嘴巴张成了个“O”型，半天没合上。

他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翠环已经快吓哭了，

扯着我的袖子小声哀求：“小主，别说了，小主……”我拨开她的手，继续看着总管。

“你看，这个交互设计就很有问题。几十个选项一字排开，没有任何优先级和分类，

全凭甲方也就是皇上的个人喜好。这会造成严重的资源倾斜，受宠的永远受宠，

不受宠的，就像我这个牌子，放在最边上，材质都比别人的粗糙一点，这算不算职场歧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总管太监终于反应过来，脸涨成了猪肝色，“裴才人，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藐视皇恩！”“我没有藐视皇恩，”我慢条斯理地站起来，

走到他面前，“我是在为皇上优化流程，提高效率。你想想，皇上每天批那么多奏折，

够累了，晚上想放松一下，还要面对这么一个毫无逻辑的‘菜单’，选择困难症都要犯了。

万一他看花了眼，点了个自己不喜欢的，大家一晚上都尴尬，这不仅影响了皇上的睡眠质量，

也浪费了我们宫妃的宝贵时间，双输，懂吗？”总管的嘴唇哆嗦着，

指着我：“你……你这个疯子！”“我不是疯子，我是个讲究效率的人。”我伸出手，

没碰我自己的牌子。我直接从他手里那个银盘上，

把他刚才给我看的、写着我名字的“裴济”牌子拿了起来。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

把它“啪”地一下，翻了个面，字朝下，扣在了盘子里。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翠环直接“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总管太监的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在后宫，翻牌子，

是皇上的权力。而把牌子翻过来，叫“撂牌子”。意思是皇上今天不想找你。我，

一个最低等的小才人，自己把自己的牌子给撂了。这还不够。我看着总管太监，

非常认真地给出了我的建议。“回去告诉你们领导，也就是皇上。

我建议他把敬事房这套点单系统外包出去，找个专业团队重新做。

至少要实现三个功能：第一，大数据分析，根据皇上近期的心情、口味、天气状况，

智能推荐前三名人选。第二，增加用户评价体系，我们可以匿名给皇上的‘服务’打分，

评分过低的，建议去太医院咨询一下。第三，开通预约和轮班制，大家都有个盼头，

避免恶性竞争，有助于后宫和谐。”说完，我把手里的牌子往盘子里一扔，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总管太监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呆地站了足足有十秒。然后，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一声，端着盘子，带着他那群同样傻掉的小太监，

连滚爬带地跑了出去。门被“砰”地一声关上。翠环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看着我，

嘴里发出“呃呃呃”的声音，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小主，

我们死定了。”我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那块没吃的桂花糕，这次，我把它塞进了嘴里。嗯，

味道好像也没那么腻了。是，我们可能会死。但就这么被动地等着，像块砧板上的肉一样，

等着别人来决定我的命运，我更受不了。我爹教过我，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当所有人都以为你会按照他们的剧本走的时候，你把桌子掀了，他们才会懵。他们一懵，

我的机会就来了。我不知道皇帝会怎么处置我。砍头？赐白绫？还是把我打入冷宫？

但不管是什么，总比每天对着这四面墙，研究怎么讨好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男人，

要来得痛快。我在赌。赌这个当今天子，不是个彻头徹尾的草包。

赌他对我这个“敢于掀桌子”的异类，会有一丝丝的好奇。哪怕只有一丝丝。那就够了。

我把整块桂花糕都咽了下去，对还在发抖的翠环说：“别抖了，去给我烧点热水，

我今晚要睡个好觉。”说不定，是最后一个了。那一晚，我睡得格外香。

没有预想中的禁卫军冲进来把我拖走，也没有太监送来白绫和毒酒。翠环守了我一夜，

眼圈黑得像被人打了一拳。第二天一大早，我神清气爽地起床，她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小主，要不……我们去求求皇后娘娘？”她抱着我的胳膊，声音都在哭。“求她什么？

”我一边梳头一边问。“求她跟皇上说说好话，饶了我们……”“为什么要饶了我？

”我从镜子里看她，“我犯了什么罪？

《大周律例》里写了后宫嫔妃不能给敬事房提业务优化建议吗？”翠环被我问得一愣一愣的。

“可……可是您那是……大不敬啊！”“什么叫大不敬？皇帝的决定就是天理，

他说一我们不能说二？那叫独裁，不叫君臣。一个好的领导，要懂得纳谏。

我这是在帮他进步。”我把一支素银簪子插进发髻，对着镜子照了照，还行。

翠环已经彻底放弃跟我沟通了，她觉得我疯了。我也懒得解释。

跟一个完全没接触过“扁平化管理”和“用户反馈”概念的古代小姑娘，聊这些，太费劲。

我正准备出门溜达溜达，活动一下筋骨，门外又传来了通报声。这次，不是敬事房。

是“御前行走，李总管”。翠环的脸“唰”一下就白了，整个人软了下去，要不是我扶着，

她能直接瘫地上。御前总管，那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太监。他亲自来，不是来赏的，

就是来杀的。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看着四十多岁，面容清瘦，

眼神却异常锐利的太监。他穿着一身比昨天那个敬事房总管精致得多的袍子，走路悄无声息，

像只猫。他就是李宪，皇帝赵昀的心腹。“裴才人。”他开口了，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李总管。”我福了福身子，不卑不亢。李宪的目光在我身上停顿了一下，

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平静。“皇上口谕。”我和翠环立刻跪下。“宣，裴才人，御书房见驾。

”短短九个字，让翠环直接傻了。我也愣了一下。不是赐死？不是打入冷宫？是去御书房？

御书房，那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除了几个心腹大臣和贴身太监，连皇后都不能随便进。

他叫我一个才人去那儿干什么？李宪宣读完口谕，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着我。“翠环，

给我换身衣服。”我站起来，迅速做了决定。不能穿得太艳，也不能太素。要得体，要利索。

我选了一身湖蓝色的常服，没戴任何多余的首饰，只留了头上的银簪。

跟着李宪走出我那小院子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翠环，她正趴在门框上，哭得无声无息，

好像在给我送葬。我心里叹了口气。小丫头，格局小了。这哪是去送死，这分明是去面试啊。

昨天的“产品建议书”递上去了，今天就是甲方爸爸要当面聊聊需求了。

御书房比我想象中要大，也更压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墨香和檀香混合的味道，

让人喘不过气。我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不敢抬头，只能看到一双绣着金龙的黑色靴子。

“你就是裴济？”一个年轻的，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就是皇帝，赵昀。

“臣妾裴济，参见皇上。”“抬起头来。”我慢慢抬起头，

第一次看清了这位大周朝的最高统治者。他很年轻，估计也就二十出头。长得不错，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但脸色有点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一看就是那种长期熬夜加班，

作息不规律的亚健康状态。他正靠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眼神玩味地打量着我。

“听说，你对敬事房的流程，很有意见？”来了，面试核心问题。“臣妾不敢说有意见，

只是觉得，有优化的空间。”我谨慎地回答。“哦？”他似乎来了兴趣，放下了手里的书，

“那你跟朕说说，怎么个优化法？”他身边站着的李宪，眼观鼻，鼻观心，像个木雕。

我知道，这是我的机会。要么说服他，要么死。我清了清嗓子，

开始了我准备了一晚上的“述职报告”。“启禀皇上。臣妾认为，目前后宫的管理模式，

存在三大问题。”“第一，激励机制单一。所有人的KPI都只围绕着‘承恩’和‘生子’，

这导致了严重的同质化竞争和内卷。大家不琢磨怎么提升自我，只琢磨怎么相互倾轧，

这是巨大的人力资源浪费。”“第二，信息渠道堵塞。皇上您是唯一的决策者，

但您获取信息的渠道，只有敬事房的牌子和各宫主位的片面之词。这很容易造成信息茧房，

让您无法全面、客观地了解后宫的真实情况。”“第三，缺乏人性化关怀。宫中姐妹，

大多背井离乡，精神生活匮乏。除了争风吃醋，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和学习渠道，长期以往，

容易出现心理问题，不利于后宫稳定。”我一口气说完，御书房里一片寂静。

赵昀脸上的懒散表情不见了，他微微坐直了身体，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奇。

他大概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方式，跟他聊他的后宫。“有意思。”他敲了敲桌子，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臣妾有三个不成熟的建议。”我趁热打铁。“说。”“第一，

成立‘后宫才艺发展协会’。根据每个人的特长，比如琴棋书画、刺绣烹饪、甚至算账管家，

进行分组。定期举办比赛和展示，优胜者给予物质和精神奖励。让大家有点事做，有点盼头，

而不是天天盯着您一个人。”“第二，建立‘匿名意见箱’。每个月，

大家都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困难、甚至是举报，写成条子投进去。由皇上您信得过的人，

比如李总管，统一收集整理。这样，您就能听到更多真实的声音。”“第三，

开放‘皇家图书馆’的部分藏书。让有学习意愿的姐妹，可以读书明理。她们的眼界开阔了，

格局大了，就不会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后宫的氛围自然也就好了。”我讲完了。

我看到李宪的嘴角，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而龙椅上的赵昀，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看了很久很久。那种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妃子，更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会说奇怪词语，有奇怪想法的怪物。良久，他突然笑了。“裴济，

你胆子很大。”他说，“朕的后宫，快成了你的试验田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是，

”他话锋一转，“朕准了。”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我震惊的表情，

笑得更开心了。“你提的这三条，朕都准了。这个什么‘才艺发展协会’，

就由你来牵头负责。朕不给你拨人，也不给你拨钱，朕就给你一道口谕。

”他转向李宪：“李宪。”“奴才在。”“传朕旨意，才人裴济，言语新奇，心思巧妙，

特封为‘宫制改革行走’，专司后宫制度优化事宜，各宫任何人，不得阻挠。钦此。

”宫……宫制改革行走？这是个什么鬼职位？我彻底懵了。这皇帝的脑回路，

果然跟正常人不一样。“怎么？”赵昀挑了挑眉，“你自己提的建议，现在不敢做了？

”“臣妾……敢。”我咬了咬牙，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那就好。”他重新靠回椅子里，

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朕等着看你的成果。要是做不好，你知道后果。

”“臣妾遵旨。”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我的腿肚子有点软。李宪把我送到门口，

破天荒地对我多说了一句话。“裴小主，您是这么多年来，

第一个敢跟皇上聊‘KPI’的人。”他的表情很古怪，“您，好自为之。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的后宫“职场”生涯，从今天起，

才算真正开始。没钱，没人，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头衔。这开局，简直是地狱难度。不过，

我喜欢。越有挑战，才越好玩，不是吗？我被封为“宫制改革行走”的消息，像一阵风，

吹遍了整个后宫。大部分人的反应是：这女的疯了。

一小部分人的反应是：这是什么新的争宠手段？极少数脑子转得快的，

比如那位执掌后宫大权的贤妃，则保持着沉默。我知道，她们都在看。看我这个“行走”，

到底能走出个什么名堂来。也或者，是看我什么时候摔个大跟头，摔死最好。我那个小院子，

一下子从无人问津，变成了人来人往。当然，来的都不是什么大人物，都是些跟我一样，

常年见不到皇帝面的低阶嫔妃。她们围着我，叽叽喳喳，问题千奇百怪。“裴姐姐，

这个‘才艺协会’，是不是加入了就能见到皇上？”“裴行走，

是不是以后我们吃饭的份例能多加个鸡腿？”“裴才人，您跟皇上……到底说了什么呀？

”我被吵得头疼。翠环则像是我的贴身保镖，叉着腰挡在我面前，

一脸“你们别想占我家小主便宜”的警惕表情。她现在看我的眼神，

已经从“可怜的鹌鹑”变成了“天神下凡”，崇拜得五体投地。“行了，都别吵了。

”我拍了拍手，让她们安静下来。“想加入协会的，先去翠环那里报个名，

写下自己的姓名、宫苑、还有特长。”“那……那没什么特长怎么办？

”一个怯生生的小答应问。“没什么特长，就写你最想学什么。”我说，

“协会的宗旨是共同进步。但是，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加入协会，不等于能见到皇上，

也不等于能加鸡腿。要是抱着这种想法来的，现在就可以走了。”一群人面面相觑，

有几个眼神闪烁的，默默退了出去。留下来的，大多是真的闲得发慌，想找点事做的。

等人都散了，翠环拿着一沓写得歪歪扭扭的纸走过来，兴奋地说：“小主，您看，

有三十多个人报名呢！”我拿过来看了看。特长五花八门。弹琴、下棋、画画，

这些都是常规操作。还有几个比较特别的。一个叫常在的，写自己擅长“翻花绳”。

一个叫答应的，写自己擅长“辨别一百种不同姿势的蚂蚁”。还有一个更离谱的，

特长是“一天能睡十个时辰”。我看得眼角直抽抽。这就是我未来要倚仗的“团队”？

一群凑数的咸鱼？“小主，我们……我们拿什么当第一个项目啊？”翠环一脸期待地问。

她已经自动代入“项目助理”的角色了。我敲了敲桌子，说：“要做事，先解决吃饭问题。

”“吃饭？”翠环不解，“我们不是有御膳房吗？”“就是因为有御膳房，问题才大。

”我站起来，在屋里踱步。“你告诉我，你对御膳房的饭菜，满意吗？”翠环想了想，

老实地摇摇头：“不满意。菜都是温的，味道也就那样。而且每天送来什么就是什么，

跟开盲盒一样，十次有八次都是不爱吃的。”“这就对了。”我打了个响指，

“连我们这种最低等的才人院都吃不好，其他人的体验能好到哪里去？吃饭，

是所有人的基本需求和共同痛点。我们第一个项目，就要从这里下手。做得好了，

能迅速建立口碑，收拢人心。”翠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们怎么做？”“很简单。

第一步，市场调研。”当天下午，我就让报了名的那三十多个“协会成员”，

拿着我设计的“问卷”，分散到后宫各个角落，去找那些跟她们一样，

无权无势的小嫔妃们聊天。问卷内容很简单：1. 你最喜欢吃的三道菜是什么？

2. 你最讨厌吃的三道菜是什么？3. 你对御膳房的送餐服务有什么建议？这在现代，

叫“用户需求采集”。但在后宫，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那些小嫔妃们，

从来没人问过她们喜欢吃什么。她们就像嗷嗷待哺的雏鸟，御膳房给什么，就吃什么。

现在突然有人来关心她们的口味，一个个都感动得不行，拉着“调研员”的手，

把自己的喜好说了个底朝天。一天下来，我收到了将近两百份有效问卷。

我带着翠环和几个脑子比较灵光的姐妹，连夜进行数据统计和分析。结果触目惊心。“小主，

您看！”翠环指着一张大纸上的统计结果，惊呼道，“超过八成的人，

都讨厌吃‘清炒苦瓜’和‘肥腻肘子’！可这两道菜，御膳房几乎每三天就要送一次！

”“还有这个，”另一个叫周美人的指着另一处，“大家普遍反映，希望能吃到热乎的饭菜，

还有，能不能多点绿叶蔬菜？”我看着满纸的“大数据”，心里有了底。第二天，

我拿着这份“后宫用餐体验优化报告”，直接去了御膳房。御膳房的管事太监，姓王，

是个胖子。他看到我，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哟，这不是裴行走吗？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他显然是知道我的，也显然没把我这个“行走”放在眼里。

一个没实权的空头衔，在他们这种油水部门看来，就是个笑话。“王总管，”我开门见山，

“我来，是想跟你聊聊后宫的餐饮供应链优化问题。”王胖子愣了一下，

估计没听懂“供应链”是什么。“裴行走，您有话直说。”“好。

”我把手里的报告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这是我做的用户调研，

覆盖了后宫近两百名低阶嫔妃。数据显示，贵部提供的餐饮服务，用户满意度极低。

主要问题集中在菜品单一、口味不佳、配送不及时等几个方面。我这里有几个优化建议，

希望王总管采纳。”王胖子的脸色变了。他拿起那份报告，越看，脸上的肥肉抖得越厉害。

“胡闹！”他猛地把报告摔在桌上，“御膳房给各位小主做什么菜，那都是有定例的！

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才人来指手画脚了？”“王总管，我现在的身份，是‘宫制改革行走’，

这是皇上亲封的。”我搬出我的虎皮，“我的职责，就是优化制度。现在，

餐饮制度出了问题，我就要管。”“你！”王胖子气得站了起来，指着我，

“你少拿皇上来压我！我告诉你，裴济，这御膳房的水深着呢！你一个黄毛丫头，

别在这儿指手画脚，淹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知道，他这是在威胁我。

御膳房的采购、备料，这里面的油水，肯定大得惊人。我这份报告，等于是要断他的财路。

他能不急吗？但我今天来，就没打算跟他好好商量。我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拿出另一张纸。

“王总管，你先别急着发火。这是我根据你们御膳房过去三个月的采购清单，

做的一份简单的成本核算。”我把纸递给他。“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比如，

苦瓜和猪肘子的采购量，常年居高不下。但据我调查，这两样东西，大部分小主都不爱吃，

每次送过去，基本都是原封不动地倒掉。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没人吃，

为什么还要大量采购呢？这些被倒掉的菜，最后又去了哪里？还有这昂贵的香料，

采购量比实际用量多了三倍不止，多出来的那些，是挥发了吗？”王胖子的汗，

一下子就下来了。他看着那张纸，就像看到了催命符。他没想到，我一个深宫女子，

居然还懂查账。我爹当年掌管三军粮草，我从小耳濡目染，这点小把戏，我一眼就能看穿。

“你……你这是污蔑！”他嘴硬道。“是不是污蔑，把账本拿到太阳底下晒一晒就知道了。

”我步步紧逼，“王总管，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是来给你一个机会。

”我收起了脸上的冷笑，换上一副平和的语气。“我理解，水至清则无鱼。

但你们吃相太难看了。皇上让我改革，我就必须做出点成绩。餐饮，是第一步。你配合我，

我们一起把这件事做好，皆大欢喜。你要是不配合……”我顿了顿，凑到他耳边，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明天这份成本核算报告，就会出现在皇上的案头。

你自己掂量掂量。”王胖子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抬起头，满眼惊恐地看着我，

像在看一个魔鬼。他大概想不明白，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小才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我冲他微微一笑。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吗？我烂命一条，可他王总管，有家有业，

有贪来的万贯家财。他赌不起。王胖子最终还是怂了。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忌惮和怨毒，

但还是咬着牙同意了我的“整改方案”。方案很简单。

份问卷整理出的“最受欢迎菜品TOP10”和“最不受欢迎菜品TOP10”清单给了他。

要求很简单：不受欢迎的，从菜单里永久删除。受欢迎的，提高出现频率。同时，

我推行了“点餐制”。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点。只有二品以上的妃位才能自己点菜。

但剩下的低阶嫔妃，我把她们按照居住的宫苑，分成了几个大区。每个区，

每周可以提前一天，从一个包含二十道菜的菜单里，投票选出第二天的三菜一汤。这一下，

后宫炸了锅。那些常年吃“剩饭盲盒”的姐妹们，第一次拥有了选择自己吃什么的权力。

虽然只是投票，虽然选择范围有限，但对她们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消息传开的第一天，我的“才艺发展协会”报名人数，直接翻了一倍。

翠环每天光是登记名字，手腕都快写断了。她看着我的眼神，已经不是崇拜了，是狂热。

“小主，您太神了！现在宫里到处都在夸您呢！说您是活菩萨！”我喝着茶，

淡淡地说：“一碗饭而已，就把她们收买了。可见她们平时过得有多苦。”“是啊，

”翠环也感叹，“以前谁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呀。”“所以，人心，有时候比黄金还好用。

”我放下茶杯，“但是，光给点甜头还不够，我们得让她们看到，跟着我们，

真的能过上好日子。”点餐制推行的第一周，效果立竿见影。御膳房的厨子们，

也不敢再拿那些边角料和剩菜糊弄人了。因为菜是大家自己选的，不好吃，第二天就没人选，

他们的工作量就得不到体现。我顺势又推出了“厨师KPI考核”。每个月，由各宫苑代表，

对当月菜品进行匿名评分。评分最高的厨师小组，有奖金。连续三个月垫底的，

直接调去刷马桶。这下，厨子们的积极性也被调动起来了。后宫的伙食质量，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往上涨。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看书，外面下起了小雨。

翠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走进来。面条筋道，汤头鲜美，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还撒了翠绿的葱花。“小主，您尝尝，这是御膳房新来的小李师傅做的，他说专门感谢您呢。

”我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他为什么要感谢我？”“因为您搞的那个KPI考核啊！

小李师傅手艺好，但以前总被那些老师傅欺负，出不了头。现在凭手艺拿奖金，

他上个月拿的赏钱，比他半年的月钱都多！他可感激您了！”我笑了笑，心里暖暖的。看，

改变，不是那么难。只要你找到问题的核心，然后用对的方法，撬动它。不过，我也知道，

事情不会这么一帆风顺。我动的，是整个后宫旧势力的蛋糕。王胖子只是第一个。他背后，

肯定还有人。果然，麻烦很快就来了。这天，我正带着几个协会成员，

在院子里讨论下一步的工作计划——我们准备搞一个“后宫闲置物品交易大会”，

让大家可以把用不上的东西拿出来交换。贤妃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玉竹，带着几个人，

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裴行走好大的威风啊！”玉竹阴阳怪气地开口，“这儿可真是热闹，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才是后宫的主事殿呢。”我认识她，贤妃的爪牙，

平日里在宫中横着走，连一些品阶不高的主位都不放在眼里。我站起来，

不咸不淡地说：“玉竹姑娘有事？”“当然有事！”玉竹下巴一扬，指着我院子里的人，

“你们聚在这里，成何体统！娘娘说了，后宫最重规矩，你们这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都给我散了！”协会的姐妹们被她一喝，都吓得往后缩。我往前站了一步，挡在她们面前。

“玉竹姑娘，我们在这里讨论协会事务，是得了皇上允准的。我‘宫制改革行走’的头衔，

也是皇上亲封的。怎么，贤妃娘娘是想质疑皇上的决定吗？

”我直接把皇帝这面大旗扯了出来。玉竹的脸色一僵。她当然不敢质疑皇帝。

“你少拿皇上压我！”她色厉内荏地叫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行走，贤妃娘娘掌管后宫，

就有权督查所有事务！娘娘觉得你们扰乱了后宫秩序，你们就得散！”“哦？”我笑了，

“那请问，我们具体怎么扰乱秩序了？是我们大声喧哗了，还是打架斗殴了？

我们只是在这里说说话，难道后宫的规矩，连说话都不许了吗？

”“你……”玉竹被我怼得说不出话。“再说了，”我环视了一圈我身后那些胆怯的姐妹，

“我们这些人，平日里连宫门都出不去，能扰乱什么秩序？真正能扰乱秩序的，

怕不是我们吧？”我的话，意有所指。谁不知道，贤妃的侄子，仗着她在宫中的势力，

在外面横行霸道，前阵子还闹出了人命。这才是真正扰乱秩序。玉竹的脸，瞬间涨红了。

“裴济，你别给脸不要脸！”她恼羞成怒，“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的小玩意儿！等皇上腻了你，看娘娘怎么收拾你！”“那我等着。

”我针锋相对，“不过，在皇上腻了我之前，我这个‘行走’，就有权在这里集会。

你要是觉得不妥，可以去跟皇上说，或者，去跟贤妃娘娘说，让她亲自来找我。

”我把“亲自”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我知道，贤妃现在还拉不下这个脸，

亲自来对付我一个小小的才人。她派玉竹来，只是为了敲打和试探。如果我怕了，缩了，

那她下一步就会得寸进尺。如果我顶住了，她就得重新掂量掂量。玉竹被我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一句狠话也放不出来。最后，她只能跺了跺脚，

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她一走，我身后的姐妹们，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裴姐姐威武！”“太解气了！那个玉竹，平时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我看着她们兴奋的脸，

心里却很平静。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贤妃，

只是旧势力的一个代表。我要撼动的，是这盘根错节、深入骨髓的千年规矩。很难。

但不知为何，我却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这死气沉沉的后宫，因为我的存在，似乎，

开始有了一点点活气。这就够了。玉竹那次来找茬失败后，贤妃那边安静了好几天。我知道，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一定在憋什么大招。我没空理她。我的“后宫闲置物品交易大会”，

也就是跳蚤市场，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这个想法，来自于翠环的抱怨。她说，

前几天内务府刚发了新一批的四季布料，

她看着我那箱子底下压着的、还是进宫时发的旧料子，觉得扔了可惜，留着又占地方。

一句话点醒了我。后宫里的女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东西。皇帝赏的，娘家送的，

内务府发的，很多东西根本用不上，就那么堆着。这边堆成了山，

那边可能正缺一支看得过去的簪子去参加宴会。信息不流通，导致了严重的资源浪费。

我的跳蚤市场，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地点，就选在我院子前那片空地上。时间，

就定在三天后的下午。我让协会的成员们把消息散布出去，规则很简单：1. 自由交易，

可以用东西换东西，也可以用月钱买卖。2. 严禁强买强卖，欺诈蒙骗。3. 交易所得，

完全归个人所有。4. 我，作为主办方，提供场地和安保虽然我手下一个保安都没有，

但要收取5%的“摊位费”。当翠环听说还要收钱时，惊呆了。“小主，

我们……我们还收钱啊？这会不会不太好？”“有什么不好？”我理直气壮，

“我们提供了平台，促成了交易，收取一点服务费，天经地义。再说了，协会要发展，

要搞活动，总不能一直靠我这点微薄的月钱吧？我们得学会自己造血。

”这套“平台经济”和“知识付费”的理论，翠环听得云里雾里，但她习惯了，

只要是我说的，她就执行。消息一出，整个后宫下层都轰动了。一开始，大家还有点疑虑。

但当第一个胆子大的答应，用她根本戴不出去的一对金耳环，

换到了一直想要的半匹蜀锦和几盒上好的胭脂后，所有人都疯狂了。交易大会那天，

我那个小小的院子，简直成了后宫最热闹的集市。这边，一个美人用自己亲手绣的荷包，

换了一套八成新的毛笔。那边，一个常在用皇帝赏下来却从没打开过的《女诫》，

换了几包她爱吃的零嘴。到处都是讨价还价的声音，欢声笑语，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我让翠环带着几个信得过的人，搬了张桌子，坐在入口处收“摊位费”。

收到的铜板、碎银子，甚至还有直接拿东西抵的，都装进了一个大箱子里。

我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谁说后宫的女人只会争风吃醋？你看，

她们明明也很会过日子，也渴望交流，也懂得价值交换。她们只是被那套吃人的规矩，

给压抑得太久了。正当我得意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来了。贤妃。她穿着一身华贵的宫装，

在一大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出现在了我的院子门口。热闹的“市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参见贤妃娘娘。”贤妃没有让任何人起来。她迈着步子，

像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一样，从那些跪着的嫔妃和她们的“摊位”前走过。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被拿出来交易的物品——旧衣服、半瓶的香膏、用不上的首饰……最后，

她的眼神落在了我身上。那眼神，冰冷得像刀子。“裴行走，这就是你搞出来的‘好事’？

”她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威压。“回娘娘，臣妾只是想让姐妹们互通有无，

让宫里的日子多点乐趣，也免得浪费了东西。”我直视着她，不卑不亢。“乐趣？浪费？

”贤妃冷笑一声，“皇上赏赐的东西，内务府发的份例，都是皇恩浩荡！

你们竟敢拿来随意买卖，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裴济，你好大的胆子！

”一顶“大不敬”的帽子，就这么扣了下来。我知道，她抓住把柄了。跪在地上的嫔妃们，

脸都吓白了。“娘娘，这……”我正想解释。“来人！”贤妃根本不给我机会，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本宫收了！参与买卖的人，各禁足一月，罚俸三月！至于你，

裴济……”她盯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身为始作俑者，罪加一等！拖下去，杖责三十！

”杖责三十！对一个娇生惯养的后宫女子来说，这基本上就是要命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

立刻朝我围了过来。翠环尖叫着扑上来想拦住他们，却被一把推开。

我身后的那些“协会成员”，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完了。这是所有人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

这个刚冒出头没几天的裴行走，终究还是斗不过贤妃娘娘。

就在那几个太监的手要碰到我胳膊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贤妃身后传了过来。

“这么热闹？在干什么呢？”是皇帝，赵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