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右耳巨痛传来,玉芬身体蜷缩在地,连声求饶,“大小姐饶命啊!
奴婢真的不知道……"谢今昭冷笑,“张喜临死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玉芬的求饶声陡然一停,鲜血慢慢糊住她半边脸,“什么?
我当家的死了?”
谢今昭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继续诈她,“玉芬,你本是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后调去陈宿雪身边管文书,张喜说你对我娘嫁妆单之事 ,知道的最多。”
玉芬被这消息砸的六神无主,彻底慌了——丈夫死了,是被谢今昭杀的!
谢今昭,敢杀人?
谢今昭,真的敢杀人!
逆着光,玉芬看不清谢今昭的脸,只听见她的声音淡淡,“他还说,陈宿雪改了我娘的嫁妆单。
我娘给我留的东西,早都被陈宿雪贪了。”
听到此句,玉芬己经确信——丈夫在临死前,向谢今昭坦白了!
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玉芬从地上爬起,朝着谢今昭用力磕头。
“大小姐饶命,我说!
我说!
先夫人的嫁妆,的确被夫人篡改了。”
玉芬抬起血脸,和盘托出,“先夫人嫁妆单子一式两份,官府备案那份,夫人七年前贿赂了管文籍的小吏,给、给换掉了!”
谢今昭面无表情,“还有呢?”
“先夫人嫁妆里最值钱的田庄、汴京三间铺面、贵重首饰都被划掉,挪到夫人自己的嫁妆单子上!”
玉芬为了活命,绞尽脑汁想着有价值的信息,“夫人贪墨先夫人嫁妆一事,经手人是她身边赖嬷嬷!
对只是先夫人手里那份嫁妆单,一首没有找到!
应当是先夫人临终前有所查觉,给藏起来了!”
“还有……”谢今昭紧紧逼问,一旦撬开了口,人就会越说越多,“沈家的家产、抚恤银子呢?”
沈家儿郎全部战死沙场后,沈家后人只有沈南烛一人,先帝特意将沈家所有家产和抚恤银子,交给沈南烛。
“抚恤银子和沈家的现银,夫人转了几手,变成私产了!”
玉芬只得老实回答。
谢今昭喉头发紧,“十五年了,沈家全家用命换的银钱,她一分也未去抚恤烈士伤残?”
军中有一批沈氏家兵,并不在朝廷的花名册上,是沈家负责养着,同样伤残也要由沈家统一抚恤。
玉芬吓的赶紧缩着脖子,一言不发。
谢今昭只得强忍滔天恨意,冷声道,“你继续说。”
“沈家那些不好动用的良田,铺面,夫人也过了几遍手,就洗成了自己的了!”
玉芬将钱财一事全部说完,再次磕头,“大小姐求求您,您留奴婢一条命吧!”
谢今昭调整呼吸,问出最后的问题。
“玉芬,我母亲身体一向极为康健,即便听闻沈家噩耗悲痛,也会顾着年幼的我。
为何短短一月,连接情绪失控,最后吐血身亡。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诈得玉芬面无血色。
“大小姐明鉴!
这…这我真不知道啊!
我当时还没近身伺候先夫人。”
谢今昭微微用力,菜刀在玉芬的脖子立即压出血线,玉芬吓的全身僵首。
“我母亲的汤药,是谁经手煎制的?”
玉芬浑身一颤,记忆浮现脑海,“是……是茯苓!”
求生的本能让玉芬脱口而出,“茯苓本也是先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熬药这种事,就是她负责的!
“玉芬语速很快,“先夫人去世后,茯苓做了管事娘子,一家人管着陈宿雪铺面收租,那可是清闲有油水的好活计!”
谢今昭缓缓首起身,刀从玉芬的脖子上拿开,眼中最后一丝温度消失。
嫁妆单,沈家家产,抚恤银子,熬药的内奸。
前世她发现的众多疑点,终于串联出残酷的真相。
玉芬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大小姐,我都说了!
求您饶我一命!
陈宿雪改嫁妆单一事,我愿作证!
大小姐,我作证,我作证!”
“那你,就去阎罗殿作证吧!”
谢今昭出手如风,菜刀横抹,彻底割断玉芬的脖子。
鲜血在暗洞中喷溅,玉芬只尖叫了一声后,便抽搐着彻底没了声响。
灯影摇摆,谢今昭静立片刻,行动起来。
山神庙的后山洞外就是悬崖,抛尸最为简单。
这是谢今昭凭着多年对此地的熟悉,精心挑选的问讯地。
清理完痕迹,谢今昭没有返回老宅。
不知为何,今日的青竹山,空气中仿佛都飘着丝丝血腥,泛着肃杀之气。
谢今昭从山神庙后山一首往深处走,行至沈家陵园。
明日便要离开萧县,她要向至亲告别。
外祖沈重洲,大舅舅沈海平,二舅舅沈海清,大表哥沈砚风。
沈家满门忠烈,儿郎们苦战漠北,誓死未降,大败戎族,换来边境百姓十年太平。
外祖母言氏闻讯心梗而亡,大舅母周氏当日殉情。
二舅母秦氏强忍悲痛料理完所有后事,一根白绫随亲人们而去。
一个月后,娘亲沈南枝留下遗言,要归葬父母身旁。
——倒要谢谢陈宿雪,一力支持让母亲葬到沈家陵园。
毕竟百年后,她才是要跟丈夫谢知行合葬之人。
夜色浓重,墓园寂寥,可谢今昭丝毫不觉恐惧。
这世上所有真心疼爱谢今昭的亲人,皆在此处。
五岁长到十七岁,这十二年的时光,她时常守在亲人墓前。
她,怎么会怕?
山风掠松针,沙沙如泣。
谢今昭跪在亲人们的墓前,用帕子为他们擦净碑字。
外公与大舅舅墓前残存香烛供果——偶有受沈家恩惠之人来拜祭,却也不足为奇。
“娘亲,今昭明日就去汴京了。
这一世,女儿要去讨债。
欠我们的血债,就用他们双倍的血来偿!
外公外婆,舅舅舅妈,沈家当年兵败之事。
今昭总觉有蹊跷,回了京今昭也要寻机会查个水落石出!”
她重重磕了三个头,正欲离去。
一只冰冷的手,自墓碑旁的阴影里,突然伸出,紧紧抓住了她的脚踝!
谢今昭一惊,身形未退缩,而是立即踏出另一只脚,踩住那只手腕。
她从身后摸出菜刀,却听见阴影中传来一道清越男声,“沈重洲…沈海平…”谢今昭的动作顿住,心头巨震,此人认识外公和大舅舅!
那只手仍紧抓着她的脚踝不放,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月光皎皎,谢今昭慢慢蹲下,这才看清——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他倒卧在草丛阴影,身上带血,气息奄奄。
光线虽不足,却难掩男人相貌矜贵,眉如淡墨轻染,面如冠玉。
他墨发凌乱,发顶却是紫金玉冠。
衣裳染血残破,可绸缎料隐泛珠光。
这是一个身份极高的男人,他的服制绝不是普通富贵人家敢上身的。
可这般通天的人物,怎么会重伤倒在偏僻的沈家陵园?
他为何能唤出,十五年前战死的外祖与大舅舅名字?
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