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晞站在杂役房的院子里，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带着灵矿区特有的、微凉的土腥气。
周围很安静。
但这种安静，与往日的死寂不同。
往日是无人理睬的漠然，而今天，这安静里掺杂了无数道目光——惊疑、探究、恐惧，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自从三天前，她在后山灵矿硬接了赵虎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却毫发无伤后，不死怪物的名号，就如同这山间的雾气一样，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落霞宗外门的每一个角落。
打不死的陆晚晞，成了笼罩在所有外门弟子心头，一个诡异而无法理解的谜团。
赵虎当天就称病告假，再没出现在矿区。
原本指派给陆晚晞的、最重最累的活计，也被管事弟子含糊地重新分配，她如今只需要负责一片区域的简单清扫。
没人再来找她的麻烦。
甚至她走过时，那些原本会刻意提高音量嘲讽她的弟子，也都瞬间噤声，眼神躲闪，仿佛她是什么不祥之物。
陆晚晞乐得清静。
她握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地上的碎石尘土，心思却早己飘远。
“精神冲击……锁血……恢复……”她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
这三天，她偷偷试验过几次。
故意磕碰、摔倒，身体依旧毫发无伤，但相应的晕眩和虚弱感也会如期而至，又在十秒后准时恢复。
这能力，在保命方面霸道得近乎不讲道理。
但它并非没有代价。
那种随着精神值降低而袭来的、意识模糊、思维停滞、仿佛灵魂都要被抽离的极致虚弱感，每一次都让她心有余悸。
那不是疼痛，却比疼痛更令人恐惧，是一种无限接近于“无”的体验。
“得快些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暗自思忖。
不能只被动挨打，必须主动掌控它，该怎么办呢？
就在她出神之际，一个略显怯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陆……陆师姐？”
一个怯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陆晚晞回头，看到一个身材瘦小、面色蜡黄的少女，正紧张地搓着衣角，是和她同住一片杂役区的王小梅，资质同样低劣，平日里也没少受欺负。
“有事？”
她语气平和。
王小梅像是被她的声音惊到，缩了缩脖子，才鼓起勇气，将一个温热的油纸包塞进她手里，结结巴巴道：“这……这个给师姐。
多谢……多谢师姐那天……赶走了赵虎，他……他这几天都没空来找我们麻烦。”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像一只受惊的小雀。
陆晚晞怔住，打开油纸，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
对于她们这些底层杂役，这己是难得的美食。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被动地承受了一次攻击，却意外地成为了别人眼中“震慑”恶霸的存在。
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有用”？
她看着手里的馒头，又望向王小梅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哟，这不是我们打不死的陆师妹吗？
倒是在这里享受起清闲来了。”
一个略带讥诮的女声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陆晚晞抬眼望去，只见三个穿着明显比她体面些的女弟子走了过来。
为首的女子面容姣好，却眉眼上挑，带着一股刻薄之气。
陆晚晞听旁人说起过她——柳莹，落霞宗心法也己修炼至第三重，据说家族在凡俗界颇有势力。
柳莹的目光扫过陆晚晞手中的馒头，嗤笑一声：“看来打不死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能换来狗腿子的孝敬。”
她身后的两个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
陆晚晞平静地将馒头包好，放入怀中，然后拿起扫帚，准备继续自己的工作。
她不想惹事，尤其是对这种毫无意义的挑衅。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见陆晚晞无视自己，柳莹觉得面上挂不住了。
关于“不死怪物”的传言她听了不少，但她压根不信！
一个伪灵根的垃圾，怎么可能真的伤不了？
定是赵虎那个废物自己无能，或是这陆晚晞用了什么护身的符箓！
她今天，就是要当众揭穿这个废物的真面目，顺便立立威！
“站住！”
柳莹娇叱一声，拦在陆晚晞面前，“我让你走了吗？”
陆晚晞停下脚步，看着她：“柳师姐有何指教？”
“指教？”
柳莹冷笑，“听说你身子骨硬得很，连赵虎都奈何不了你。
师姐我今天心情好，也想试试手，指点指点你这‘不凡’的资质！”
话音未落，她并指如剑，一道比赵虎更为凝练、带着锐利之气的淡青色风刃，骤然射出，首切向陆晚晞的手臂！
——风切术！
这一下若是切实在了，足以斩断普通人的手臂！
陆晚晞瞳孔微缩，她能感觉到这道风刃蕴含的威力确实不同。
但她没有躲，也来不及躲。
“嗤——！”
风刃精准地命中了她的小臂。
熟悉的、被无形屏障格挡的感觉再次出现。
同时，一股更加尖锐、更具穿透性的精神冲击，和强烈的虚弱感如同冰水般瞬间浸透全身，视野边缘再次浮现出那几行虚幻的文字。
精神值：5%（极度危险）状态：精神震荡、重度虚弱、行动困难生命值：100%（锁定）她晃了晃，因精神受创而苍白，握着扫帚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仿佛随时会因精神不支而晕厥过去。
柳莹脸上得意的笑容刚刚绽放，就凝固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陆晚晞的手臂——那粗布衣袖被风刃割开了一道口子，但里面的皮肤，除了微微泛红，竟然连一道血痕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柳莹大怒，随即涨红了脸“我的风切术怎么不起作用？！”
陆晚晞强忍着那令人窒息的眩晕感，抬起眼，看向羞怒交加的柳莹。
十秒，只需要十秒……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此刻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得太厉害：“柳师姐……”那声音因精神受创而显得飘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这法术……是专门，给我扇风的吗？”
话音刚落，十秒恰好过去。
虚弱感潮水般退去，意识瞬间恢复清明，对身体的掌控感重新回归。
陆晚晞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
精神值：100%（恢复完毕）状态：良好气血值：100%（锁定）她活动了一下刚才被击中的手臂，轻轻拂了拂被割开的衣料裂口，仿佛只是掸掉了一点灰尘。
全场，死寂。
如果说之前对赵虎还有侥幸心理，那么此刻，柳莹第三重心法的风切术无功而返，彻底坐实了陆晚晞这诡异的能力！
柳莹看着陆晚晞那恢复如初、甚至气色更好的脸庞，再看看自己微微发麻的手指，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天灵盖！
这根本不是护身符！
这是……无法理解的怪物！
她尖叫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带着两个同样吓傻了的跟班，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现场，如同身后有厉鬼追赶。
陆晚晞看着她们仓皇逃离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扫帚，继续一下一下清扫着地面。
阳光穿过薄雾，落在她身上，照在她平凡而单薄的背影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