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圣地在崩塌。
这不是一种形容，而是一种陈述。
随着那位合道境老祖的存在被从世间彻底抹去，支撑着这片万古基业的气运根基，应声断裂。
“轰隆——”护山大阵的最后一道余晖消散，那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主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巨大的裂痕从山脚蔓延至山巅，无数雕梁画栋的宫殿群，在剧烈的震颤中化为齑粉，簌簌坠落。
山门之内，残存的弟子长老们面无人色，他们感受到的不只是山体的崩塌，更是灵气的枯竭。
那条滋养了圣地十万年的主灵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枯萎，最终彻底断绝。
仙鹤哀鸣坠地，灵兽西散奔逃。
一个时代的霸主，正在以最彻底的方式，回归尘土。
陆渊悬浮于高天之上，神情没有半分波动。
他平静地审视着自己的内在。
那片浩瀚如宇宙的神力海洋，因为刚才那“一指点莲”的行为，出现了一片极微小的空缺。
百万分之一。
一个精准的数字浮现在他的意识中。
这股力量虽然磅礴，但并非无穷无尽。
它是一座静止的湖，一座在十万年间被注满了水的湖。
每一次动用，都是在消耗这十万年的积累。
他需要一个源头。
一个能让这片死水重新流动的活泉。
他的神念，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扫过下方正在化为废墟的圣地宝库。
在无数崩碎的法宝与玉简之中，他感应到了一丝微弱的、熟悉的共鸣。
那是一块残破的石碑。
石碑的材质，与归墟深处那座他叩拜了十万年的无名神像，完全一致。
其上，还残留着几个模糊不清的、比甲骨文更加古老的象形文字。
或许，那上面记载着神位的来历，或许，记载着上一个纪元的秘密。
陆渊的视线在那块石碑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他主动切断了那丝感应。
十万年的因果，己在此地了结。
追寻过去，是弱者的行为。
他是神。
神，只开创未来。
与此同时，遥远的中州大陆，数个与天玄圣地齐名的顶级势力深处。
“咔嚓。”
一座古朴的“魂灯殿”内，最顶层那一盏燃烧了近万年，象征着天玄老祖生命印记的魂灯，骤然熄灭。
守殿长老连滚带爬地冲出殿外，发出了惊恐到变调的尖叫。
“老祖！
天玄老祖的魂灯……灭了！”
消息如风暴般席卷了各大圣地与不朽神朝。
数名正在闭死关的合道境存在被惊动，他们立刻从最深沉的入定中苏醒。
“追溯天机！”
“启动‘观天宝镜’，我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道道强横无匹的神识，撕裂虚空，跨越亿万里，朝着天玄圣地陨落的因果线汇聚而去。
一座座尘封己久的推演法阵被激活，试图窥探那位抹杀天玄老祖的恐怖存在。
然而，就在他们的神识与术法触及到与“陆渊”相关信息的一瞬间。
一股至高无上、煌煌大气的力量，顺着因果线，悍然反噬！
瑶光仙门。
一位白发道尊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鲜血，他面前旋转的八卦铜钱瞬间化为齑粉。
“噗！”
他满脸骇然，神魂传来的剧痛让他道基都出现了裂痕。
万法皇朝。
人皇头顶的平天冠炸裂，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赖以镇压国运的天子望气术，看到了一片扭曲的、不可名状的功德金光。
仅仅是看了一眼，他的双目便流下两行血泪。
“不可窥探！”
“不可名状！”
“此界……诞生了一位绝对禁忌的存在！”
一道道惊恐的意念在这些顶尖强者的神识中交流，最终，他们得出了一个让他们灵魂都在战栗的共识。
收回所有探查。
封锁一切消息。
在未知存在显露目的之前，静观其变。
对于外界掀起的惊涛骇浪，陆渊并未投去半分关注。
他闭上了双眼。
神念在这一刻无限延伸，超越了空间的束缚，覆盖了整个广袤无垠的玄黄大世界。
东荒的妖兽嘶吼，西漠的佛唱禅音，南疆的巫蛊秘语，北原的铁血战歌，中州的仙门道法……亿万生灵的思维与活动，如恒河沙数，尽数流入他的感知。
他在寻找。
寻找同类。
寻找另一个“神”的存在。
一息。
十息。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没有。
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一个存在，是以“神”的形态活着的。
他能听到无数生灵在祭拜，在祈祷，但他们的信念，都如无根的浮萍，消散在天地之间，得不到任何回应。
神道己死。
他，是唯一的。
也是唯一的“香火神”。
力量的根源，在于“信念”。
力量的燃料，在于“祭拜”。
没有信徒，他就是一座正在不断消耗的宝藏。
这一次神念的无限延伸，以及刚才抹杀天玄老祖的攻击，让他体内那片静止的神力海洋，第一次出现了可以被清晰感知的“退潮”。
尽管那退潮的幅度微乎其微。
但一种消失了十万年的情绪——紧迫感，在他的心中悄然浮现。
他需要信徒。
需要有人为他点燃香火。
陆渊的神念开始收缩，筛选。
他略过了那些灵气充沛的仙山，略过了那些强者如云的宗门。
修仙者求道于己，信奉的是自身的力量，他们不会去祭拜神灵。
他的目标，是凡人。
神念最终锁定在了东荒一处偏远的角落。
那里没有强大的修士，没有鼎盛的宗门，甚至连灵气都异常稀薄。
只有一片广袤的、干涸的土地。
龟裂的大地延伸至视野的尽头，枯死的庄稼伏倒在地，无数面黄肌瘦的凡人，正跪在早己干涸的河床边，对着苍天，发出最原始、最绝望的祈祷。
他们的祈祷中，没有复杂的诉求，没有贪婪的欲望。
只有一个字。
雨。
那纯粹而又磅礴的求生执念，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无形的精神洪流。
对于高高在上的仙道修士而言，这是驳杂无用的凡人念力。
但对于陆渊来说。
这是最上等的，香火。
他确定了自己重归人间后，第一个要去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