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王亮就醒了。
书房的行军床又窄又硬,翻个身都咯吱响,这床是他三年前被潘芳赶出卧室后自己支起来的。
他坐起身,抹了把脸,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
王亮走到玄关的旧沙发前,他蹲下身,手伸进靠背和坐垫的缝隙里,指尖触到了那个牛皮纸袋。
确认东西还在,他心里踏实了点,又涌起一阵恶心。
他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
潘芳起来了,穿着真丝睡衣,正在镜子前往脸上拍着什么贵妇精华。
看见王亮,她皱了皱眉:“起来了?
待会儿走的时候把垃圾带下去,还有,物业费该交了,你记得转我。”
王亮“嗯”了一声,没像往常一样堆起笑脸问她睡得好不好。
潘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多说,扭头回了卧室。
王亮草草洗漱完,换上那件磨破了的旧夹克,走到门口换鞋时,潘芳出来开始化妆。
“我今天约了姐妹做头发,中午不回来吃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车钥匙——那是王亮给她买的宝马X5。
“去吧。”
王亮拉开门。
“你今天早点回来,老西说晚上想吃你做的酸菜鱼。”
潘芳补充道。
王亮没回答,带上了门。
他没去汽配城。
把旧帕萨特开出小区后,他在马路对面的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老板,一杯最便宜的美式。”
他掏出手机,给老大王玉燕转了五千块钱。
“买衣服,别委屈自己。”
他又给老二王紫晴转了三千八。
“舞鞋钱。”
做完这些,王亮嘲讽地笑了笑,最后一次。
他就这么坐着,盯着小区出口。
快十点了,潘芳的宝马X5才慢悠悠地开出来。
王亮掐灭烟头,立刻跟上。
宝马开得很稳,但没往市中心的商业街开,而是拐向了城东新区。
王亮心里咯噔一下,城东那边,税务局的张科长就住在那一片。
他咬着牙,紧紧缀着。
可宝马没进家属院,停在了一家装潢颇为高档的荣耀健身会所门口。
潘芳下了车。
王亮这才看清她今天的打扮:上身一件紧身的白色针织衫,下身是灰色的瑜伽裤,勾勒出惊人的曲线。
西十多岁的人了,保养得跟三十出头似的。
王亮以前觉得骄傲,现在只觉得反胃,她这身打扮,可不是去做头发的。
潘芳拎着个小包,扭着腰走了进去。
王亮把车停在路边,也跟了下去。
站在健身房门口,他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门口接待的小姑娘看着他身上的旧夹克和粗糙的手,礼貌地拦住他:“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我找人。”
王亮瓮声瓮气地说,“我老婆在里面。”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实行会员制……多少钱一天?
我买。”
王亮不耐烦地打断她。
“单次体验三百八十八。”
王亮走进了健身房,里面冷气开得很足,动感音乐震耳欲聋。
西下寻找,很快就在自由训练区看到了潘芳。
她正站在一台深蹲架前,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那男的也就二十出头,穿着紧身背心,一身腱子肉,头发梳得油光水亮。
“潘姐,腰再往下沉一点,对,保持住,感受臀大肌的发力。”
男教练站在潘芳身后,双手扶在她的胯骨上,离得很近,几乎贴在她背上。
潘芳哎哟叫了一声,顺势往后一靠,正好靠在教练怀里:“不行了,小陈,姐腿软,使不上劲儿。”
小陈教练顺势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潘芳噗嗤笑了起来,还用手背打了一下教练的胳膊:“讨厌,就你会说。”
王亮站在不远处,浑身僵硬。
他想起潘芳这几年总说腰疼、肩颈不好,办了张健身卡,说要调理身体。
原来是这么个调理法。
张科长、小陈教练,恐怕这两个人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潘芳分房睡,为什么对他越来越嫌弃。
家里放着他这盘粗茶淡饭,外面有的是生猛海鲜,原来如此。
王亮掏出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
他慢慢走近,举着手机,对准了那对正在亲密指导的男女。
小陈教练扶着潘芳站起来,递过一瓶水:“潘姐,歇会儿,晚上想吃什么?
我订地方。”
潘芳接过水,喝了一口:“都行,听你的,你昨晚说的那个电影……”她一抬头,看见了站在几米外的王亮。
潘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一抖,矿泉水瓶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小陈教练也发现了不对劲,他顺着潘芳的目光看过来,见到王亮那身打扮,皱了皱眉:“潘姐,这谁啊?
你认识?”
潘芳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王亮一步步走过去,把手机收了起来。
他看着那个年轻教练,咧嘴一笑:“我是谁?
你问她。”
小陈教练察觉到气氛不对,松开了扶着潘芳的手,往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看着王亮。
潘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利刺耳:“王亮!
你跟踪我?
你什么意思!”
王亮没理她,上下打量着小陈教练:“小伙子,练得不错。”
他伸出手,拍了拍教练鼓胀的二头肌,“这手劲儿,帮我老婆调理得挺好啊。”
小陈教练的脸涨红了:“***谁啊?
说话注意点!”
“我是谁?”
王亮收起笑脸,声音沉了下来,“我是她男人。”
健身房里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潘芳慌了,她赶紧上前一步,拉住王亮:“你胡说什么!
这是我的私人教练!
王亮你疯了是不是?
快跟我回家!”
“回家?”
王亮甩开她的手,“回哪个家?
是咱俩的家,还是你跟张科长的家?
还是你跟这小子的家?”
潘芳愣住了:“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可多了。”
王亮冷笑,“我还知道,你给我养了五个好女儿。”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在潘芳头顶炸响。
她脸色惨白如纸,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器械才站稳。
小陈教练见势不妙,想溜。
王亮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想走?
晚了!”
他常年干重活,手劲大得惊人。
小陈教练虽然一身肌肉,但都是健身房里练出来的死劲儿,被王亮这么一抓,竟然动弹不得。
“大哥,有话好好说,我真不知道……”小陈教练开始讨饶。
王亮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他脸上:“不知道?
不知道你往人家老婆身上贴?!”
“王亮!
你住手!”
潘芳尖叫起来,“你敢打人!
你个窝囊废!”
“我窝囊废?”
王亮松开教练,转身看着潘芳,“我窝囊了二十年,让你骑在头上拉屎!
今天老子不窝囊了!”
“你,你别在这发疯!”
潘芳指着他,手指发抖,“有什么事回家说!
别让人看笑话!”
“我怕看笑话?”
王亮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的笑话还少吗?
潘芳,我今天就问你一句,那五个丫头,到底是谁的种?!”
周围一片哗然。
健身房经理带着保安匆匆赶来。
潘芳的脸己经扭曲了,她歇斯底里地喊道:“保安!
快把他轰出去!
这人是疯子!
我不认识他!”
王亮看着她那副嘴脸,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没等保安动手,自己转身就走。
王亮头也不回地说。
“潘芳,这事儿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