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抹月光

林野在第七次校准通讯器时，指腹蹭到了面板边缘的锈迹。

那锈色像极了三天前坠落在城市上空的陨石雨，带着灼烧后的焦黑，

把原本湛蓝的天幕染成了浑浊的灰。他缩在废弃地铁站的角落，

耳机里循环着十年前下载的钢琴曲，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金属小盒——那是妹妹林溪留下的，

里面装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是他们小时候在古城墙下捡的。三天前灾难降临的瞬间，

妹妹正在城郊的天文台实习，最后一通电话里，她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哥，

你看天上的星星，它们好像在掉……”通讯器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林野猛地坐直。

屏幕上跳出来自“方舟基地”的加密信号，附带一张简易地图，

标记着三公里外的图书馆有临时补给点。他把登山包甩到背上，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

照见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涂鸦，最新的一行是用红色马克笔写的：“月亮还在，别放弃。

”穿过布满裂痕的街道时，林野遇见了一个抱着猫的老太太。老人坐在便利店的废墟上，

怀里的橘猫缩成一团，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两盏小灯。“小伙子，要吃罐头吗？

”老太太递过来一罐没过期的金枪鱼，“我家老头子以前总说，再大的灾，

吃饱了就有劲儿等。”林野接过罐头，分给橘猫一半。老太太看着他口袋里露出来的金属盒，

突然说：“这盒子我见过，十年前在古城墙下，有个小姑娘也拿着一模一样的，

说要装最漂亮的叶子。”林野的心猛地一揪，正要追问，远处突然传来重物坍塌的声响，

老太太把猫塞进他怀里：“快走，这里要塌了！”按照地图的指引，

林野在图书馆的地下室找到补给点。货架上整齐地摆着饮用水和压缩饼干，

角落里还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

正断断续续地播放着新闻：“全球剩余人口已建立12个方舟基地，

月球中转站正在抢修……”他刚拿起一瓶水，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转身时，

手电筒的光正好照在对方脸上——是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手里攥着一本《星空图鉴》，

眼睛红红的。“我叫夏星，”女孩小声说，“我在等我爸爸，他是天文台的研究员。

”林野的呼吸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金属盒，打开那片银杏叶：“你认识林溪吗？

她也是天文台的。”夏星的眼睛突然亮了：“林溪姐姐！她是我爸爸的助手！灾难那天，

她把最后一个逃生舱让给了我，还说……还说让我带着这本书，找到能看见月亮的人。

”她翻开《星空图鉴》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轮满月，旁边是林溪的字迹：“哥，

月亮永远不会消失，就像我们永远在一起。”通讯器再次响起，

这次是清晰的人声：“这里是方舟基地，检测到你们的位置，救援直升机十分钟后到达，

请前往楼顶开阔地带。”林野把银杏叶放回盒子，递给夏星：“我们一起去找她。

”女孩点点头，抱着《星空图鉴》，跟在他身后往楼顶跑。登上楼顶时，

林野终于看见久违的月亮。它悬在灰黑色的天幕上，依旧明亮，仿佛从未被灾难影响。远处，

救援直升机的灯光越来越近，夏星突然指着天空：“你看！星星！”林野抬头，

看见几颗明亮的星星正在闪烁，像是在回应他们的目光。直升机降落在楼顶，

舱门打开的瞬间，林野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愣了愣，

快步走过去——驾驶座上的人转过头，笑着对他挥手，

口袋里露出半片和他一模一样的银杏叶。“哥，”林溪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就知道，

你会找到能看见月亮的人。”夏星抱着猫跑过来，

把《星空图鉴》举到林溪面前：“林溪姐姐，你看，我们做到了！”林溪摸了摸她的头，

看向林野：“走吧，我们去月球中转站，那里有更多等着看月亮的人。”直升机缓缓升空，

林野看着下方逐渐缩小的城市，口袋里的金属盒轻轻发烫。他知道，世界末日不是终点，

只要还有人记得月亮的样子，还有人抱着希望等待，就总有重建家园的那一天。

而他口袋里的银杏叶，会带着古城墙的温度，陪着他们，走向下一个有月亮的明天。

银杏与余烬林野的靴底碾过碎玻璃时，指节无意识地收紧，

握住了腰间那把磨得发亮的工兵铲。这把铲是父亲留下的，

二十年前在古城墙下修缮排水道时用的工具，木柄上还留着父亲掌心的温度，

以及一道被城砖磕出的浅痕——那是他十岁那年，非要跟着父亲去工地，

不小心摔在城墙根下磕出的印子。通讯器在口袋里震动时，他正蹲在废墟里，

用工兵铲小心翼翼地刨开压在便利店冰柜上的预制板。三天没正经吃过东西，

胃里的灼烧感像极了陨石坠城那晚的热浪，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屏幕上跳出“方舟基地”的信号时，

他的目光先落在了地图旁的备注上：“途经古城南门遗址，注意次生坍塌”。

古城南门是他和妹妹林溪的秘密基地。小时候每逢银杏泛黄的季节，他们就会翻墙进去，

在斑驳的城砖缝里找被风吹落的银杏果，父亲则在不远处的值班室里煮茶，

茶香混着银杏叶的味道，能飘满整个城墙根。可现在，那道他翻了无数次的矮墙，

已经被陨石砸塌了大半，露出的断壁上还留着他刻下的“野”和“溪”，

只是字迹被烟熏得发黑，像一道凝固的伤疤。穿过坍塌的城门时，

林野的工兵铲突然卡在了瓦砾堆里。他用力一拽，

带出一个熟悉的铁皮盒——那是他小学时的铅笔盒，当年不小心掉在城墙缝里，

他和妹妹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盒子里的铅笔已经断成了两截，

却还压着半张泛黄的照片：十岁的他和七岁的林溪，坐在城墙的银杏树下，父亲举着相机，

背景里的城门楼还完好无损。“小心！”一声惊呼突然从头顶传来。林野猛地抬头，

看见一块断裂的城砖正朝着他的方向坠落。他下意识地扑向旁边的残垣，

后背重重撞在城墙上，疼得他眼前发黑。抬头时，

才看见一个抱着猫的老太太正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

手里还攥着一根生锈的拐杖——那拐杖的木头柄，和父亲当年用的一模一样。“小伙子，

这城墙不结实了，”老太太把手里的半块压缩饼干递过来，“我在这守了三天，

就想看看能不能等到我家老头子——他以前是守城门的，灾变那天，

他说要去把城门上的铜铃摘下来，怕砸着人。”林野接过饼干，咬了一口，

干涩的粉末呛得他咳嗽起来，眼泪却突然涌了上来——父亲当年也是这样，

总把“要护着这城墙”挂在嘴边，直到去世前，还叮嘱他要常去看看南门的银杏。

按照地图的指引，林野在图书馆地下室找到补给点时，

手电筒的光突然照到了一个蜷缩在货架后的身影。对方手里攥着一本《古城建筑图志》，

听见动静，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沾着灰尘的脸——是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胸前的校徽上，

还印着“古城中学”的字样。“我叫夏星，”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爸爸是古城博物馆的研究员，灾变那天，他让我拿着这个，

去图书馆等他……”她举起手里的图志，封面上的照片正是南门的银杏，

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赠林野，望君护此城，护此叶。”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父亲的笔迹。“你爸爸是不是叫夏文博？”他蹲下身，声音有些发颤。女孩点点头，

林野才看见图志扉页上的签名——果然是父亲的老同事，当年一起修缮城墙的伙伴。

“我爸爸说，要是我遇到拿着工兵铲的人，就把这个交给你，”夏星把图志递过来，

“他说你知道怎么去方舟基地的近路，还说……还说南门的银杏树下，埋着能救命的东西。

”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的字：“检测到强余震，

预计五分钟后到达，请立即撤离至开阔地带！”林野拉起夏星，抓起登山包就往外面跑。

路过南门时，他突然想起父亲的话，猛地停住脚步，

用工兵铲朝着银杏树下的土地挖去——当年他和妹妹埋“时间胶囊”的地方，

还留着一棵小小的银杏树苗。一铲、两铲……就在余震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时，

工兵铲突然碰到了一个硬东西。他用力一刨，

一个铁皮盒子露了出来——正是当年他和妹妹埋的“时间胶囊”，里面除了他们的玩具，

还放着父亲提前准备的急救包和一张纸条：“若遇危难，沿城墙根的排水道走，

可直达图书馆后的山顶，那里能收到方舟信号。”“快走！”林野把盒子塞进夏星怀里，

拉起她就往排水道的方向跑。身后的城墙还在不断坍塌，

砖石砸在地上的声音像在追着他们跑，

可他却跑得格外坚定——父亲的话、妹妹的笑声、古城的银杏，都在推着他往前，不能停。

当他们从排水道的出口爬出来时，山顶的风正好吹过来，带着一丝银杏的清香。

通讯器突然响了，这次是清晰的人声：“这里是方舟基地，救援直升机已到达，

请前往山顶平台。”林野抬头，看见远处的天空中，有一束光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夏星突然指着不远处的银杏树，兴奋地喊：“你看！银杏叶还绿着！

”林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棵当年他和妹妹种下的小树苗，竟然在灾变后还活着，

几片新叶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极了妹妹当年笑起来的样子。直升机降落在平台上时，

舱门打开的瞬间，林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愣了愣，快步走过去，

看见驾驶座上的人正笑着看他，手里还拿着一片银杏叶——是林溪。“哥，我就知道你会来，

”林溪的声音带着笑意，“爸爸当年说，你心里装着这古城，就永远不会迷路。

”夏星抱着图志跑过来，夏文博也从机舱里走出来，拍了拍林野的肩膀：“老林没看错你，

这城墙，这城，都没白护。”直升机缓缓升空时，林野低头看向下方的古城。阳光透过云层，

洒在坍塌的城墙上，却也照见了那棵活着的银杏树。他知道，这城没有消失，

就像父亲的叮嘱、妹妹的牵挂，都藏在每一块城砖、每一片银杏叶里，陪着他，

走向下一个有光的明天。城垣下的对峙直升机的轰鸣刚消失在天际，

余震引发的碎石滚落声就从古城深处传来。林野攥紧工兵铲，

指腹在木柄的旧痕上蹭过——那是父亲当年修缮城墙时留下的印记，

此刻却成了他掌心唯一的支点。夏星抱着《古城建筑图志》缩在他身后，

怀里的橘猫突然炸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有东西过来了。

”林溪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古城西巷的排水道有异动，

你们沿着城墙根走，那里有父亲当年修的应急暗渠。”林野拽着夏星往城墙方向退，

眼角的余光瞥见巷口的阴影里，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正缓缓抬起。那是只被辐射变异的野狗，

体型比寻常狼犬还大，脊背凸起的骨刺刺穿了溃烂的皮肤，涎水混着黑色黏液滴在石板路上，

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跟我来。”林野突然拽着夏星往不远处的瓮城跑。

那是古城南门的防御工事，瓮形的墙体三面合围，

只留一个狭窄的出口——这是父亲当年带他巡城时教的，“瓮城易守难攻，再凶的野兽，

进了这里也得被困住。”变异野狗果然追了上来，巨大的身躯撞在瓮城墙上，

震得砖石簌簌掉落。林野迅速将工兵铲卡在瓮城出口的石缝里，形成一道临时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