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宁刚进府，便瞅见楚氏站在院中，好似在专程等她。
“嘉宁回来了。”楚氏望着顾嘉宁说。
脸上挂着一如往日得体的笑，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顾嘉宁的身后。
两个生面孔，看得她眉头微蹙。
“我特意吩咐厨房备了你爱吃的菜，你先回桃云居收拾一下，晚膳马上就好。”楚氏说。
“好。”
顾嘉宁走后，楚氏的脸瞬间阴了下来。
晚膳设在花厅，菜肴精致丰盛。
顾政言坐在主位，一左一右是顾嘉宁和楚氏，楚氏旁边是楚玥瑶，顾玥宁次之。
顾琰年后去了书院，不在府上。
除了顾嘉宁，其他三位皆是楚氏所生。
侯府人不多。
老夫人在江州老家，年节才会见一次，顾嘉宁跟这位祖母并不亲近。
府中还有一位兰姨娘，楚氏身边的丫鬟抬的妾，无所出，也没资格上桌用膳。
顾政言先动筷，其他人才开始动起来。
“嘉宁，尝尝这排骨，可还对你胃口？”
顾政言笑容和善，朝顾嘉宁碗碟夹了一块排骨，又夹了一块鱼。
顾嘉宁笑着接下。
楚氏问出心中疑惑，“嘉宁啊，怎么不见梨香那丫头？”
听到询问，顾嘉宁眼底闪过冷意。
她放下银箸，将目光转向楚氏，语气惊讶，“梨香昨日为了救玥瑶姐姐，力竭溺水，已经没了。
怎么，玥瑶姐姐回府后，没跟夫人说么？”
“哐当”一声。
楚玥瑶手中的汤匙掉进碗里。
她猛地抬头，声音惊怒，“顾嘉宁，你胡说什么？”
意识到态度太激动，掩帕哽咽，“梨香救我上岸时，明明好好的，当时船上的几位姑娘都看见了。莫不是……你弄死了梨香，想栽赃我身上。”
答对了呢！
顾嘉宁心中冷笑，面不改色地说：“玥瑶姐姐落水受惊，记忆或许有些模糊。
梨香第一次救姐姐上来时，确实是好好的。可后来，姐姐不是又不慎落了水么？”
顾玥宁惊愕地抬起头，这怎么和昨日玥瑶姐姐说的不一样？
楚玥瑶也震惊地看向顾嘉宁，她想干嘛？栽赃诬陷？目的呢？
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爬上心头。
“嘉宁妹妹倒是会歪曲事实，可事实胜于雄辩，我到底有没有再次落水，”楚玥瑶停顿，委屈含泪地看向楚氏，“姑母，您大可差人问问当场几位姑娘，一问便清楚。”
那几位姑娘都是她请的，与她关系不错，皆会为她做证，楚玥瑶相信。
“看来玥瑶姐姐是真的忘记了。船只靠岸，其他府上的几位姑娘先后离去，
我与玥瑶姐姐落在后面，亲眼看见玥瑶姐姐上岸时，不小心滑进湖里。
梨香再次下水救你，姐姐被救上来，可梨香却筋疲力尽，再也没上来。”
顾嘉宁脸色平静，语气平稳，像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嘉宁妹妹编故事……”
“父亲，”顾嘉宁打断楚玥瑶，转头看向顾政言，“昨日我在外祖母跟前提起此事，外祖母亦是唏嘘不已，直叹梨香忠烈。
外祖母心疼我身边没了得力的人，又特意拨了桐月和麦冬来伺候我。事情就是这样的。”
顾嘉宁话里话外提到外祖母，顾政言听懂了。
昨日落水的经过，他后来知道了大概，玥瑶确实太过大胆，庆幸没有酿成大祸。
看来眼前的这个女儿是察觉到梨香不忠，处理了。
但此事，她并没有跟大长公主说，而是将梨香的死定义为救人身亡。
一个丫鬟的死活，与大长公主的态度相比，孰轻孰重？
顾政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听嘉宁这么说，为父才知道，昨日落水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丫鬟罢了，死了也就死了。所幸你和玥瑶人没事。”
“姑父，我……”楚玥瑶气得胸口起伏。
“玥瑶，”楚氏按住楚玥瑶的手臂，制止她继续，“梨香那丫头也算死得其所，不说了。大家吃菜，吃菜，待会要凉了。”
顾玥宁想帮楚玥瑶说话，被自己的母亲瞪了回去。
楚玥瑶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闷的难受。
顾嘉宁，她竟敢如此颠倒黑白，空口白牙地将一条人命栽在她头上。
她眼神怨毒地瞥了一眼顾嘉宁，在看眼前的菜肴，顿觉味如嚼蜡，胃口全无。
花厅内只剩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气氛有些压抑。
顾嘉宁慢条斯理地夹起菜，吃了起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连续吃了几筷子，肚子填了个大概。
顾嘉宁再次放下银箸。
目光看向楚玥瑶，好奇地问，“玥瑶姐姐什么时候回家呀？”
此话问得厅中几人一愣。
楚氏率先反应过来，“嘉宁怎么这么问？玥瑶与我这个姑母亲近，特意过来陪我的。”
“我就是好奇。”顾嘉宁说，“安远侯府离我们不过三条街的距离，往来方便，玥瑶姐姐一直住在我们府上，不知道的还以为玥瑶姐姐是我们府上的姑娘呢。”
顾政言、楚氏、楚玥瑶，三人心中皆咯噔一下，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顾嘉宁身上。
楚玥瑶脸色难看，由苍白变得发青。
眼神狠狠地盯着顾嘉宁。
她算是明白过来了，顾嘉宁今日就是专门针对她。
她不想回安远侯府。
可顾嘉宁并不打算放过她，目光在楚玥瑶和顾玥宁脸上来回看。
又说，“还别说，细看之下，玥瑶姐姐比玥宁妹妹还像夫人呢，怎么瞅着，和我父亲还有点像。”
顾玥宁疑惑看向母亲和楚玥瑶，下意识开口，“玥瑶姐姐确实挺像母亲。”
此话犹如惊雷，顾政言、楚氏、楚玥瑶的脸色皆变。
难道顾嘉宁知道什么？
这怎么可能？连大长公主都不知道，她一个活在眼皮底下的小姑娘，怎会知道。
楚氏和顾政言对视一眼。
“都说娘家侄女像姑姑，玥瑶和我长得像也正常。”楚氏说。
顾嘉宁知道话已点到，多说恐要露馅。
点头赞同道：“这倒也是，确实很多娘家侄女像姑姑的。”
听顾嘉宁这么说，三人皆松了一口气。
顾嘉宁又拿起银箸吃了起来。
她的嘴角轻轻上扬，好似嘴里的菜肴很美味。
但她知道，今日之后，楚玥瑶定会离开忠顺侯府。
安远侯府可不怎么善待她这个大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