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夜头疼欲裂。
不是宿醉，是字面意义上的疼，仿佛有人拿凿子在他脑仁里施工。
他睁开眼，雕龙画凤的巨大梁柱直冲穹顶，空气里飘着一股让他鼻子发痒的熏香味。
阶下，一个老头哭得撕心裂肺，花白的胡子沾满了鼻涕眼泪，正抱着他的腿。
“陛下！南蛮三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国之将亡，国之将亡啊陛下！”
楚昭夜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绣着繁复龙纹的黑色玄服，又看了看那张哭到变形的老脸。
一个荒诞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不是应该在出租屋里一边吃泡面一边赶稿吗？
“陛下！您倒是说句话啊！”老头摇晃着他的腿，力道不小。
楚昭夜被晃得眼前发黑，脑子里涌入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
大楚王朝，末代君主，也叫楚昭夜。一个标准的亡国之君，登基三年，除了享乐，啥也没干。现在，南境的蛮族部落集结了三十万大军，一路平推，打到了国都“郢”的城下。
而他手里的兵，满打满算，五万。还都是些没见过血的都城卫戍部队。
楚昭夜的嘴唇有点发干。
这剧本，地狱开局啊。
“太傅，别……别摇了。”楚昭夜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这身体虚得厉害，手脚发软。
被称作太傅的老头李斯抬起头，老泪纵横：“陛下，丞相与几位将军已在殿外候着了，您快拿个主意吧！”
拿主意？拿什么主意？
楚昭夜的现代灵魂在咆哮。五万对三十万，优势在我？我优你奶奶个腿！投降是唯一的活路！
就在这时，他眼前忽然弹出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幽蓝色半透明方框。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欲，奇观系统已激活。
新手任务：铸造传说。
任务说明：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而传说，由奇观铸就。请宿主建造第一座奇观，为自己，也为这个时代，留下不灭的传说。当后人发掘奇观，传说将化为真实。
楚昭夜愣住了。
系统？穿越者标配？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方框下的内容再次变化。
当前危机：南蛮围城。
系统提供解决方案：建造奇观——“十二金人”。
奇观效果：以举国之铜，铸十二尊擎天巨人。巨人立于城墙，可震慑敌胆，化为护国神将，屠戮来犯之敌。
所需材料：铜，海量的铜。
备注：传说越是夸张，效果越是强大。请宿主尽情发挥想象力。
楚昭夜盯着“屠戮来犯之敌”几个字，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真的假的？这玩意儿靠谱吗？
但眼下的局面，还有比这更离谱的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
“传……传丞相、孟恬将军进殿。”楚昭夜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
很快，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文士和一个身披甲胄、满脸风霜的武将走了进来。
武将孟恬一进殿，便单膝跪地，声如洪钟：“陛下！臣请率三千死士出城夜袭，或可拖延数日！”
楚昭夜看着他。这是大楚最后能打的将军了，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必。”楚昭夜摆了摆手。
孟恬一愣，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和失望。连太傅李斯都停止了哭泣，不解地望着他。
楚昭夜没理会他们的表情，他站起身，在这空旷的大殿里来回踱了两步，然后停下，目光扫过三人。
“朕，有退敌之策。”
此话一出，殿内死寂。
丞相皱着眉，似乎在判断这位年轻的君主是不是被吓疯了。
楚昭夜没给他们质疑的时间，直接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
“传朕旨意，收缴国都之内，所有铜器。不论是王公贵族的礼器，还是平民百姓的铜盆铜钱，三日之内，全部收缴入库。”
“朕要用这满城之铜，铸十二尊金人，立于城头，以退敌军！”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太傅李斯张大了嘴，忘了哭。
丞相的脸色从阴沉变得古怪。
孟恬将军眉头紧锁，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他似乎在极力忍耐，才没有当场说出“陛下疯了”这四个字。
还是丞相先反应过来，他躬身行礼，语气艰涩：“陛下，临阵收缴铜器，恐引起民心动荡。况且，区区金人，如何能退三十万大军？此举……荒唐啊！”
“荒唐？”楚昭夜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疯狂，“还有比五万对三十万更荒唐的吗？”
他走下台阶，站到孟恬面前，盯着这位大楚最后的支柱。
“孟将军，你告诉朕，你出城夜袭，有几成胜算？”
孟恬嘴唇翕动，最终还是垂下头，声音沙哑：“不足一成。”
“那一成，是你的命。”楚昭夜一字一顿，“朕，赌不起。”
他转过身，重新面向目瞪口呆的君臣。
“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觉得朕疯了，在说胡话。”
“但朕告诉你们，这不是普通的金人，这是我大楚的护国神将！是天命所归！”
他张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南蛮以为我大楚无人？那朕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神迹！”
“此事，朕意已决。谁敢再劝，与叛国同罪！”
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灼灼、气势判若两人的君主，李斯和丞相都说不出话来。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楚昭夜。以前的陛下，眼神总是躲闪又空洞，像个被酒色掏空的漂亮木偶。
而现在，这个人的眼睛里，燃烧着某种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是绝望，是疯狂，也是……一丝他们不敢相信的希望。
孟恬深深地看了楚昭夜一眼，忽然松开剑柄，再次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
“末将……遵旨。”
他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但他知道，与其带着三千兄弟去白白送死，不如陪这位年轻的君主，赌上这最后一把。
成了，是神迹。
败了，不过是和这郢都一起，化为焦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