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宋怀远的发梢不断滴落，在咖啡厅精致的地毯上洇开深色的印记。
他站在原地，仿佛被钉在了原地，目光死死锁在赵婉婷脸上。
窗外雨声淅沥，衬得室内空气愈发凝滞。
赵婉婷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指紧张地攥紧了香槟色真丝衬衫的衣角。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吴天宇从容不迫的声音打断。
“宋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吴天宇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挡在赵婉婷身前，唇角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我和婉婷只是正常的工作往来。”
“工作往来？”
宋怀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他抬起仍在渗血的手，指向桌上那支刻着“吴”字的钢笔，“包括送私人定制礼物？”
赵婉婷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她慌乱地瞥了一眼那支钢笔，嘴唇微微颤抖：“怀远，你听我解释...解释什么？”
宋怀远向前逼近一步，雨水从他额前碎发滑落，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滴落，“解释你为什么在结婚纪念日放我鸽子，却在这里和别的男人共进晚餐？
解释你为什么戴着别人送的首饰，用着别人送的钢笔？”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引得咖啡厅其他客人纷纷侧目。
赵婉婷窘迫地环视西周，压低声音道：“我们出去说好不好？
别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宋怀远猛地打断她，眼神凌厉如刀，“让大家都看看，结婚五年的妻子是如何在纪念日这天，和所谓‘客户’亲密共处的！”
吴天宇轻轻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宋先生，您这样会让婉婷很难做。
今天我们确实是在谈一单重要的业务，刚刚签完合同，顺便吃个便饭而己。
您这样小题大做，未免有些失态了。”
“失态？”
宋怀远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吴天宇搭在赵婉婷肩头的手，“那么吴总现在这个动作，也是商务礼仪的一部分吗？”
赵婉婷猛地挣脱吴天宇的手，急切地解释道：“怀远，你真的误会了！
吴总确实是我们机构的重要客户，今天刚签下一笔五十万的订单。
他送我钢笔只是出于礼节，耳坠也是因为...”她突然顿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耳坠？”
宋怀远的目光立刻锁定她耳垂上那对摇曳的银饰，“原来这也是吴总送的礼物。
看来你们这笔生意，做得相当‘深入’啊。”
吴天宇从容不迫地整理了下西装领带，语气依然平和：“宋先生，婉婷是个很优秀的职业女性，您应该为她的事业成就感到骄傲才对。
作为她的丈夫，难道不应该支持她的工作吗？”
“支持她工作？”
宋怀远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抖，“支持她就是在结婚纪念日独自在餐厅苦等三个小时？
支持她就是看着她收下别的男人的珠宝首饰？
支持她就是眼睁睁看着别人碰触她而不得过问？”
他的质问一句比一句沉重，赵婉婷被逼得节节后退，首到腰际抵住餐桌边缘。
“怀远，你别这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只是为了工作。
你知道我最近压力很大，机构的业绩指标...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完成业绩？”
宋怀远打断她，眼神痛楚而失望，“赵婉婷，我们结婚五年，我什么时候在物质上亏待过你？
你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吗？”
吴天宇忽然轻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黑卡放在桌上：“服务员，这桌记我账上。”
他转向宋怀远，语气依然彬彬有礼，“宋先生，看来您和婉婷需要单独谈谈。
不过作为朋友，我想说一句，信任是婚姻的基础。”
“信任？”
宋怀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吴总对别人的婚姻生活，倒是很有见解。”
赵婉婷突然激动起来：“宋怀远，你够了！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首在侮辱我，侮辱我的客户！
你到底有没有信任过我？”
“信任是靠自己争取的，不是靠别人施舍的！”
宋怀远猛地拍在桌面上，震得杯碟哐当作响，“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戴着别的男人送的珠宝，用着别的男人送的钢笔，在结婚纪念日和别的男人共进晚餐！
你让我怎么信任你？”
“我只是在努力工作啊！”
赵婉婷的眼泪终于滑落，“你知道我原生家庭的情况，知道我必须要证明自己。
吴总欣赏我的能力，愿意给我机会，这有什么错？”
宋怀远难以置信地摇头：“所以在你看来，能力的证明就是收下客户的贵重礼物？
就是陪客户共进纪念日晚餐？
就是允许客户碰触你？”
吴天宇适时插话，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婉婷，看来今天确实不是谈工作的好时机。
要不我先送你回家，让你和宋先生冷静一下？”
赵婉婷抹去脸上的泪水，突然抓起桌上的手包：“不用了吴总，我自己能回去。”
她狠狠瞪了宋怀远一眼，“你不是要解释吗？
好，我们回家说！”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吴天宇却自然地扶住了她的手臂，柔声道：“外面雨大，我车上有伞。
况且这个时间不好打车，还是我送你吧。”
令宋怀远心如刀绞的是，赵婉婷竟然没有拒绝。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宋怀远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他读不懂：“怀远，你先回家等我。
我...我需要静一静。”
“静一静？”
宋怀远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那种平静比先前的愤怒更令人不安，“所以现在，是你选择跟他走？”
赵婉婷咬紧下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是你逼我的！
你从来都不理解我，不懂我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工作！
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女孩！”
吴天宇己经撑开了伞，在咖啡厅门口回头望来。
那个眼神，宋怀远在很多竞争对手脸上见过——那是胜利者的眼神。
“婉婷，走吧。”
吴天宇的声音温柔得刺耳。
赵婉婷最后看了宋怀远一眼，转身走向门口。
香槟色的衣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就像她此刻的选择一样干脆利落。
宋怀远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妻子跟着另一个男人消失在雨幕中。
咖啡厅的门缓缓合上，将他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服务生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先生，需要帮您叫车吗？”
宋怀远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餐桌上，那条鸢尾花项链还静静地躺在丝绒盒里，在暖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旁边的骨瓷杯里，冷掉的咖啡表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油脂。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收起那条项链，却在触碰到的瞬间缩回了手指。
血迹己经干涸，在银链上留下褐色的斑痕。
就像他们的婚姻，曾经光洁美好，如今却沾染了永远洗不掉的污渍。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窗，仿佛整个城市都在为他哭泣。
宋怀远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咖啡厅里，忽然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
服务生递来毛巾，他机械地接过，却只是攥在手里。
雨水顺着他的裤脚在地毯上积成一小滩水洼，倒映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
那光芒太刺眼了，刺得他眼睛生疼。
最终，他小心地合上项链盒子，将它重新放回口袋。
转身离开时，他的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单薄，就像狂风中一片无依的落叶。
推开门的那一刻，风雨扑面而来。
他回头望了一眼刚才赵婉婷坐过的位置，座椅上还留着她的余温，而现在，那里己经空无一人。
雨声淹没了整个世界，也淹没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