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屋顶的雨声像密集的鼓点，砸在林舟的耳膜上，混着机油味的冷风从废弃工厂的破窗灌进来，让他浑身发抖。
右手腕被陈峰的黑色皮鞋碾得发麻，血珠顺着地砖缝蜿蜒，在雨水中晕开淡红色的雾。
“你爸当年就是这么硬撑，最后还不是破产跳楼？”
陈峰蹲下来，手指掐着林舟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
工厂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在陈峰脸上，贪婪与得意像蛆虫一样爬在他的眼底，“林舟，你跟他一样蠢——以为掏心掏肺就能换真心？
以为凭那点破才华就能翻身？”
苏晴站在陈峰身后，白色连衣裙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手里攥着那份林舟熬夜改了三版的千万项目合同，指节泛白。
林舟盯着她的侧脸，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同样下雨的傍晚——她举着透明的伞，站在图书馆楼下，说“林舟，我觉得你会有出息”。
原来从一开始，“出息”才是她的目标，不是他这个人。
“为什么？”
林舟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每说一个字，肋骨断裂的剧痛就牵扯着五脏六腑。
陈峰笑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林舟父亲林建国的旧办公室，火光冲天，“你以为你爸是破产***？
他是被赵山河逼的！
我不过是学赵董的样子，帮你‘早点解脱’。”
“赵山河”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舟的心脏上。
上一世他到死都不知道，父亲的死与商业巨鳄赵山河有关。
钢管带着风声砸下来的前一秒，林舟的意识突然被抽离，黑暗中，他仿佛看见父亲站在火光里，朝他伸出手，说“小舟，别走爸爸的老路”。
再睁眼时，鼻腔里满是粉笔灰与旧书本的霉味，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林舟！
醒醒！
系主任都看你好几次了！”
同桌王浩的胳膊肘重重撞过来，林舟猛地抬头，看见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着“2020年6月15日，计算机系毕业答辩”，讲台前的系主任正拿着名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下意识摸了摸右手腕——没有伤口，没有麻木感，只有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
桌上的答辩PPT打印稿还带着油墨香，第17页的“用户增长模型”数据栏干干净净，没有被篡改的痕迹（上一世，陈峰就是在这里把“30%”改成“-30%”，让他在导师面前出尽洋相，错失保研机会）。
林舟的手指攥紧了打印稿，指节泛白。
窗外的雨还在下，和上一世临死前的雨很像，却没了那股呛人的机油味。
他抬头看向坐在斜前方的陈峰——对方正假装翻书，眼角的余光却在偷偷打量他，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那里装着他上一世用来篡改数据的U盘），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和多年后工厂里的嘴脸如出一辙。
“下一个，林舟。”
系主任的声音打破了教室的安静，林舟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向讲台。
路过陈峰身边时，他停顿了一秒，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清晰：“峰哥，昨天你说今天答辩会晴天，怎么还下雨了？”
陈峰的动作瞬间僵住，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抬头看向林舟，眼神里满是疑惑——昨天他确实跟林舟说过“明天肯定晴”，林舟怎么会知道今天下雨？
林舟没再看他，径首走上讲台，打开了自己早己备份在云盘里的、修正过的PPT。
投影仪的光打在林舟脸上，他看着台下的五位导师与三十多位同学，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上一世他在这里栽了第一个跟头，之后的人生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塌了：错失保研、进了陈峰推荐的“陷阱公司”、被压榨三年后辞职创业、倾尽所有却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最终死在冰冷的工厂里。
“我的答辩主题是《基于Z世代消费习惯的社交电商模型设计》，”林舟的声音逐渐稳定，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出优化后的用户增长曲线，“在原有模型基础上，我新增了‘兴趣社群’与‘个性化推荐’模块，通过数据分析，能将用户留存率提升40%，转化效率提升35%。”
台下的导师们眼睛亮了，系主任推了推眼镜，点头道：“继续说，你的数据来源是什么？”
“数据来自三个渠道：一是校内300份问卷调查，二是某电商平台公开的Z世代消费报告，三是我自己编写的爬虫程序，抓取了近三个月的社交平台关键词数据。”
林舟点开下一页，展示出详细的数据源与爬虫代码片段，“这里是代码的核心逻辑，能有效过滤无效信息，确保数据准确性。”
陈峰坐在台下，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原本以为林舟会像上一世一样，拿着被篡改的数据手足无措，却没想到对方不仅修正了数据，还补充了更完善的模型与代码。
他忍不住举手，声音带着刻意的镇定：“林舟，你这个模型有漏洞——个性化推荐需要大量的用户行为数据，初期用户少的时候，怎么解决‘冷启动’问题？”
这是上一世林舟没回答上来的问题，也是陈峰特意准备的“杀招”。
林舟却笑了，抬手点开隐藏的PPT页面：“峰哥这个问题提得好。
针对冷启动，我设计了‘种子用户激励计划’——邀请10位以上好友注册，可获得‘兴趣标签定制权’，既能快速拉新，又能收集初始行为数据；同时，我们可以与校园KOL合作，让他们带头使用，形成示范效应。”
台下响起零星的掌声，系主任笑着说：“这个解决方案很务实，考虑得很周全。”
陈峰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坐在他旁边的苏晴，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疑惑——她印象里的林舟，从来都是温和甚至有些软弱的，今天怎么像变了个人？
答辩结束后，林舟走出教室，王浩立刻追上来，拍着他的肩膀说：“舟子，你刚才太牛了！
陈峰那小子脸都绿了！”
林舟笑了笑，没说话，目光落在远处的公告栏上——那里贴着“顶尖互联网公司实习推荐名额”的通知，上一世，这个名额被陈峰用卑劣手段抢走，这一世，他必须拿到。
两人走到公告栏前，陈峰和苏晴也在。
陈峰看着林舟，皮笑肉不笑地说：“小舟，答辩挺厉害啊，不过实习名额只有一个，咱们公平竞争？”
林舟挑眉：“当然公平——不过峰哥，你昨天跟我说‘你对互联网没兴趣，想考公’，怎么突然变主意了？”
陈峰的笑容僵在脸上，苏晴也看向他，眼神里带着惊讶。
陈峰急忙辩解：“我……我是觉得实习能积累经验，对考公也有帮助。”
林舟没再拆穿，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祝你好运。”
转身离开时，林舟的手指在口袋里攥紧——他知道，这只是他重生后的第一战，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坑要填，更多的账要算。
雨己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教学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林舟抬头看向天空，心里默念：爸，我回来了，这一世，我不仅要复仇，还要抓住那些错过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