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重点立刻转向女工们的共同饮食。
很快，线索集中到女工宿舍每晚统一发放的“安神汤”上。
据说是厂里为了缓解工人疲劳，特意熬制的福利。
熬制和分发安神汤的，是厂里医务室的医生——陈明，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
陆杉和张仁海带人赶到医务室时，陈明正在整理药材。
听到询问安神汤，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悲痛：“安神汤？
不可能有问题啊！
都是我亲自抓药、熬煮，用的都是宁神静气的普通药材。
昨晚的汤底我己经倒掉了，桶也刷干净了。”
他应对得体，眼神坦诚，看不出任何破绽。
陆杉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静静地扫视着这间充满药草味的医务室。
柜子上摆放着各种中药药材，看起来并无异常。
但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窗台上一个小巧的、不起眼的陶瓷研钵上。
研钵内部，似乎残留着一些极其细微的淡黄色粉末。
陆杉走过去，用镊子蘸取一点，放在鼻下轻轻一嗅——一股极其淡雅，却与他从死者指甲缝里提取的花粉形态一致的兰花香气，隐隐传来。
陈明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陈医生也对兰花有研究？”
陆杉状似无意地问。
“哦，个人一点小爱好。”
陈明推了推眼镜，笑容有些勉强，“养了几盆普通的春兰而己。”
陆杉没有戳破，只是暗中吩咐手下，盯紧陈明以及他可能接触的所有人。
与此同时，对那片精致丝绸碎片的调查也有了进展。
上海最大的瑞蚨祥绸缎庄的老师傅辨认后，肯定地说：“这是上等的苏绣杭罗，而且是维多利亚兰花温室的定制纹样！
他们用这种料子做高级雇员的工装或是包装礼品。
整个上海，只有他们家用这个花样。”
维多利亚兰花温室！
这个名字，与陆杉记忆中导师提及的“梦魇蓝瞳”兰花，以及陈明研钵里的兰花花粉，瞬间形成了致命的关联！
陆杉立刻动身，前往位于西区的维多利亚兰花温室。
温室由高大的玻璃穹顶构成，即使在阴天，里面也保持着恒定的温度和湿度。
一走进去，浓郁各异的花香扑面而来，成千上万种珍稀兰花在精心营造的环境中竞相绽放，恍如一个与世隔绝的异域仙境。
一个穿着月白色旗袍、外罩一件素色针织开衫的年轻女子，正背对着他们，小心翼翼地为一株姿态奇特的蓝色兰花修剪枝叶。
那兰花的花心，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近乎妖异的蓝色。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
眉眼清丽，气质娴静，眼神却透着一股知识女性特有的聪慧与独立。
“各位先生，这里是私人温室，不对外开放。”
她的声音温婉，但带着疏离。
“我们是警察。”
张仁海亮出证件，“来调查永丰纺织厂的案子。
请问小姐是？”
“我叫苏文瑾，是霍华德先生的养女，负责帮他管理这个温室。”
苏文瑾回答，目光却越过张仁海，落在了陆杉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与好奇。
陆杉首接亮出了那个证物袋，里面是那片丝绸碎片：“苏小姐，请问这种布料，是贵温室的吗？”
苏文瑾接过仔细看了看，点头：“是的。
这是我们温室高级助理的工作服面料。
不过……”她微微蹙眉，“最近并没有遗失或破损的记录。”
“那么，这种兰花呢？”
陆杉指向她刚才打理的那株蓝色兰花，语气平静，眼神却紧紧锁住她的反应，“它是否有一个名字，叫‘梦魇蓝瞳’？”
苏文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抬起头，迎上陆杉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陆博士果然博学。
这确实是‘梦魇蓝瞳’，一种原产印度，毒性极强的稀有品种。
它的花粉和汁液含有强烈的神经毒素。
温室里也只有这一株，作为研究样本，严格管理。”
“严格管理？”
陆杉追问，“那么，除了您，还有谁能接触到它？”
“理论上只有我和霍华德先生。
但……”苏文瑾犹豫了一下，“前段时间，温室的助理林秀，也就是我之前的助手，因为私自采摘花卉被辞退了。
她当时负责清洁这片区域，有机会接触到。”
林秀！
一个新的名字浮出水面。
“能提供她的住址吗？”
“我找找看。”
苏文瑾转身去档案柜翻找。
就在陆杉认为线索逐渐清晰时，一名警察气喘吁吁地冲进温室，脸上满是惊恐：“副局长！
陆博士！
不好了！
赵…赵武探长他…他在工厂宿舍楼那边…出事了！”
众人匆忙赶回工厂。
只见赵武倒在之前发现女尸的宿舍走廊，死状与那三名女工一模一样！
双眼圆瞪，面色青紫，双手还保持着掐自己脖子的姿势。
而他的脖颈上，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幽蓝色的指印！
凶手，竟然在警方重重封锁之下，再次作案！
而且杀的是一位探长！
恐慌达到了顶点。
陆杉蹲下身，在赵武僵硬的手指旁，发现了一小片被攥得紧紧的、与苏文瑾旗袍颜色一致的月白色丝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