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钻心的刺痛从手背上传来,湿漉漉、黏糊糊的,还带着一股子腥臊味。
熊达江猛地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混沌。
我是谁?
我在哪?
可手背上这啃咬的力道,却真实得让他浑身一颤。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约莫两岁大的孩子,正趴在他的床边,像一头饿疯了的小狼崽子,死死地啃着他的手背。
孩子的脸蜡黄干瘦,眼窝深陷,头发枯黄得像一丛乱草。
那双本该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片混沌的、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
“建业?”
熊达江的喉咙里干涩地挤出两个字。
这不是他两岁大的孙子熊建业吗?
他怎么会在这?
熊达江脑子里“嗡”的一声,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炸开。
他记得自己一百岁生日那天,家里举办了个不小的仪式。
自己的晚辈基本全来了。
而也正如秦秀莲所说的一样,他们结婚,孩子们会给他养老送终。
至少走的时候,不会是孤零零一个人。
作为居委会主任的孙女还说,改天拿证件登记下半百岁老人,一个月能发一千块呢。
回去后他还喝了一小口兑了水的甜酒。
然后他就睡着了,再然后……再然后就是现在!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这不是他那具枯瘦如柴、满是老年斑的百岁身躯!
这是一双粗糙、有力、布满老茧的大手。
他能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肌肉线条,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稍微一动弹,身下的木板床就发出了“嘎吱”的抗议声。
他……他回到了过去?
熊达江挣扎着想坐起来,可趴在他手上的熊建业却像是感觉到了食物要逃跑,啃得更用力了。
那细小的乳牙反复摩擦着皮肉,己经渗出了血丝。
“滚开!”
一股源自身体本能的暴怒和被侵犯感涌上心头。
熊达江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常年在码头扛包练就的腿部肌肉猛地一蹬。
“砰!”
一声闷响。
那个啃着他手的瘦小身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他一脚从床边踹飞了出去,撞在对面的墙壁上,然后软软地滑落在地。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熊建业甚至没有哭,只是趴在地上,小小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就不动了。
熊达江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我干了什么?
他看着自己那只还穿着粗布裤子的脚,又看了看远处地上一动不动的孙子,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是他长孙熊建业啊!
前世里,这孩子虽然命苦,但也磕磕绊绊长大了,后来还给他生了重孙子。
自己怎么能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不,不对……熊达江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那里有两个清晰的、带着血印的小牙印。
他想起来了。
百岁大寿,儿孙绕膝,满堂喧哗。
战争,炮火,那颗让他断子绝孙的弹片。
赣河码头,挥汗如雨,扛着比人还高的麻袋。
那个叫秦秀莲的寡妇,带着三个孩子,站在他的船边,眼神倔强又热切。
她说:“熊达江,跟了我,孩子跟你一样姓熊,不用改。
他们会给你养老送终。”
她说:“我还有一条船,有了船,就有了根。”
……一幕幕,一帧帧,百年岁月,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最后,定格在了此刻。
自己因为码头没活,赚不到工分,只能去抢活干,结果被别人一扁担敲脑袋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许久。
然后就被饿昏头孙子咬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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