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上回来，天已经擦黑了。
我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堂屋里传来婆婆尖利的叫骂声。
陈建军走了才一天，瘫痪在床的婆婆就开始作妖了。
推门进去，只见地上一片狼藉，饭碗被摔得粉碎，米粥洒了一地。
婆婆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指着我破口大骂：
“你个丧门星！死哪去了才回来！连个男人都看不住，让他一个人去城里受那种苦！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扒了你的皮！”
上辈子，面对这种情况，我只会默默地跪下收拾，然后再去厨房给她重新做一碗饭。
但这辈子，我看着地上的狼藉，心里一片冰冷，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笑。
我没动，既不收拾，也不说话，就那幺静静地站着。
婆婆骂累了，见我没反应，更来劲了：“你个死人，是聋了还是哑了！还不快去给老娘做饭！想饿死我是不是！”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妈，不是我不做。建军走的时候，把家里最后那点钱全都带走了，说是生意本钱不够，还说钱花完了会发电报回来。”
“现在家里一分钱没了，米缸也空了，您说，这饭，我拿什幺做？”
不等婆婆反应，我又转头，对着里屋怯生生探出头来的铁蛋和丫蛋说：“娃，不是娘不给你们做饭，是你们爹把钱都拿走了，这事儿，你们奶奶也知道。”
“你们要是饿了，就去求求你们奶奶，看她枕头底下，有没有藏着私房钱给你们买个馍馍吃。”
此话一出，婆婆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
她那点藏在褥子最底层的私房钱，是她的命根子，连陈建军都不知道。
可我知道。
上辈子她病重时，亲口告诉我的，说是要留给她的宝贝大孙子铁蛋娶媳妇用。
铁蛋和丫蛋饿了一天，听到有吃的，立刻跑到床边，拉着婆婆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哭喊：“奶奶，饿……我要吃馍馍……”
婆婆没想到，一向在她面前温顺的儿媳妇会突然长出獠牙，而且第一口，就咬在了她的命脉上。
她看着两个孙子渴望的眼神，再看看我冰冷的脸，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接下来的两天，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婆婆不敢再对我大呼小叫，但也不肯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只是每天阴沉着脸，靠着我从地里挖回来的几个野菜根熬粥喝。
而我，则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去镇上找表姐，为我的卤味摊子做准备。
第三天下午，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特意提前从镇上赶回了村里。
我正带着铁蛋和丫蛋在院子里喂鸡，我家那扇破旧的院门，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村西头的恶霸王屠夫，带着他那两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徒弟，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他声如洪钟，手里还提着他那把不离身的杀猪刀，刀刃在夕阳下泛着骇人的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