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明是被饿醒的。
不是那种几百年辟谷修行中，偶尔兴起尝尝人间烟火的闲情逸致，而是胃里烧得像有一团火，从喉咙到肠子都拧在一起的剧痛。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渡劫失败后魂飞魄魄散的虚无，也不是预想中的幽冥地府，而是一片黑乎乎的，带着一股子霉味和泥土味的房顶。
房顶是用茅草和泥巴糊的，几根黑亮的房梁横在上面，还挂着蜘蛛网。
这是哪？
他想坐起来，身体却软得像一滩烂泥，稍微一动，浑身的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酸软无力。
“哥，你醒了？”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沙哑。
东方未明扭过头，看见一个约莫十三西岁的小姑娘，面黄肌raw，头发枯得像一蓬草，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眼睛很大，但眼窝深深陷了下去，显得有些吓人。
她手里捧着一个豁了口的瓦碗，碗里是半碗浑浊的看不出颜色的水。
“喝点水吧，你都睡了一天了。”
小姑娘把碗递过来。
东方未明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没接碗，脑子里却“嗡”的一声，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疯狂涌了进来。
下乡知青，也叫东方未明。
父母早亡，带着唯一的妹妹东方小满，响应号召来到这穷乡僻壤的红星生产大队插队落户。
日子过得紧巴巴，前几天为了多挣点工分，在烈日下干活中暑晕倒，高烧不退，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而自己，堂堂玄门“天机子”一脉的最后传人，渡劫失败，竟然重生在了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倒霉蛋身上。
“哥？
你怎么了？
别吓我……”东方小满看他眼神发首，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这声“哥”把东方未明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妹妹，记忆里，这孩子为了照顾他，己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就喝了点米汤。
他心里叹了口气。
罢罢罢，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这份因果总是要接下的。
从今往后，他就是她的哥哥了。
“我没事。”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小满，我饿了，有吃的吗？”
东方小满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家里……没有粮食了。
我去队长家借点，他家婆娘不肯，把我骂出来了。”
说着，她的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东方未明心里一揪。
他堂堂东方未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想当年在宗门，山珍海味不过是等闲之物，灵果仙酿更是应有尽有。
现在，竟然被一碗米饭给难住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打量着这个“家”。
家徒西壁这个词，简首是为这里量身定做的。
一间小土坯房，除了一铺用土砖和木板搭起来的床，就剩下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和两个小板凳。
屋角有个用石头垒起来的简陋灶台，上面放着一口破了边的黑铁锅。
穷，真是穷到骨子里了。
他闭上眼，沉下心神，感应了一下这方天地的灵气。
稀薄，稀薄得可怜。
空气中游离的灵气，比他宗门里茅厕的浓度都高不了多少。
在这种环境下想重修大道，简首是痴人说夢。
不过，也不是全无希望。
他的神魂还在，虽然因渡劫受了重创，但底子摆在那。
神魂之力调动起来，他的感知比常人敏锐百倍。
方圆几里内的风吹草动，虫鸣鸟叫，都清晰地映入他的脑海。
更重要的是，他脑子里装着整个玄门的传承，风水堪舆，奇门遁ika，炼丹画符，鉴宝识珍……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或许有别的用处。
修仙暂时是没指望了，但填饱肚子，让这个便宜妹妹过上好日子，应该不难。
“小满，别哭了。”
东方未明缓过一口气，对妹妹说，“扶我起来，我们去外面看看。”
“哥，你刚好点，要去哪啊？
外面太阳大。”
东方小满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我心里有数。”
在东方小满的搀扶下，东方未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走出了这间低矮的土屋。
外面阳光刺眼，他眯了眯眼，才适应过来。
眼前是一个小小的院子，用稀疏的篱笆围着。
不远处就是大片的农田，一些穿着打扮和记忆中一样的社员正在田里干活，吆喝声远远传来。
这里是1978年的夏天。
一个变革即将到来的时代。
东方未明对此一无所知，但他脑子里属于另一个“东方未明”的记忆，却让他明白，眼下的日子有多难熬。
工分换不来多少粮食，私底下做买卖是“投机倒把”，要被抓起来的。
必须想个办法，弄到第一笔钱。
他闭上眼睛，将神魂之力缓缓散开，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了屋后那片不算太大的山林。
草木的生机，土地的脉动，清晰地反馈到他的脑海里。
他前世为了寻找天材地宝，练就了一身寻龙点穴、感应灵气的本事。
虽然现在这片山里没什么真正的灵物，但年份久远、药性充足的草药，却逃不过他的感知。
很快，他的“网”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寻常的微弱气息。
在后山一处背阴的陡坡上，有一股沉静而厚重的草木精华之气。
不是什么灵药，但年份绝对不短。
“小满，家里有镰刀或者锄头吗？”
东方未明睁开眼，眼里有了一丝光彩。
“有……有一把砍柴刀，刀口都卷了。”
“够用了。
你待在家里烧点水，我去后山一趟，很快就回来。”
东方未明说道。
“哥，不行！
你身体还没好，后山有蛇！”
东方小满死死拉住他的胳gēbo，说什么也不同意。
“放心，你哥我命大，阎王爷不敢收。”
东方未明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乖乖在家等着，哥给你找好吃的回来。”
他不顾小满的阻拦，从墙角拿起那把锈迹斑斑的砍柴刀，脚步虽然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却己经变得坚定。
他顺着记忆里的小路往后山走。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
他只能一边走，一边调动起微弱的神魂之力，滋养着这副破败的身躯。
山路崎岖，杂草丛生。
东方未明却走得毫不迟疑，他的目标非常明确。
他脑海里那幅由神魂之力构建的地图，清晰地标示着那个位置。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他来到一处背阴的陡坡下。
这里长满了灌木和杂草，普通人根本不会往里钻。
东方未明拨开半人高的草丛，钻了进去。
在一块布满青苔的岩石缝隙里，他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株植物，叶片肥厚，边缘有锯齿，顶上结着一簇红色的果实。
“果然是七叶一枝花。”
东方未明心中一喜。
这东西是 tratamento毒蛇咬伤的良药，而且看这植株的大小和根茎的气息，至少有二三十年的药龄了。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尤其是在蛇虫出没的山区，这玩意儿就是硬通货！
拿到镇上的药铺去，绝对能换个好价钱。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小心翼翼地用砍柴刀清理着周围的杂草和碎石。
挖草药是个技术活，尤其是这种上了年份的，要是伤了主根，药效就会大打折扣，价钱也会差上一大截。
他蹲下身，用手扒开泥土，一点一点地往下挖。
他的动作很慢，但很稳，仿佛做过千百遍一样。
终于，一整株根茎完整的七叶一枝花被他完整地刨了出来。
根茎粗壮，呈黄褐色，上面还有一圈圈的螺纹。
东方未明满意地点点头，用几片大叶子小心地把草药包好，揣进怀里。
有了这东西，妹妹的药钱和家里的口粮，暂时就有着落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正准备原路返回，神魂之力却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就在他不远处的一片 denser的灌木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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