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的林夕悦又一次从那个相同的、令人窒息的梦境中惊醒。
冷汗浸湿了她的真丝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是要挣脱出来。
她大口喘着气,黑暗中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水杯,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才稍稍压下了那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恐慌。
己经连续十天了。
整整十个夜晚,只要她一闭上眼,意识就会不受控制地坠入那个灰暗、冰冷、充满苦难的世界——七十年代。
在梦里,她不再是生活在繁华都市、拥有自己事业和独立住所的现代女性林夕悦。
她变成了一个同样叫“林夕悦”的女孩,却活得卑微如尘。
梦里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像是永远洗不干净的旧布。
她住在一个破败的土坯房里,墙壁斑驳,透着寒风。
身上穿的,是打满补丁、硬邦邦的粗布衣服,根本无法抵御北方的严寒。
脚上的布鞋破了个洞,脚趾冻得又红又肿,在结着冰碴的泥地里行走,每一步都钻心地疼。
饥饿,是那个梦里永恒的主题。
胃里总是空荡荡的,火烧火燎地难受。
家里的粮食永远不够吃,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是常态,干硬的窝窝头都成了奢侈品。
吃饭的时候,爷奶阴沉着脸,把稍微稠一点的粥水舀给堂哥,把唯一的玉米饼掰给二叔家的堂姐林招娣。
而她,只能分到小半碗清澈的汤水和几根腌咸菜。
父母呢?
梦里的父母,懦弱而偏心。
父亲沉默寡言,只会埋头干活,偶尔看向她时,眼神里带着无奈,却从不敢为她争取什么。
母亲则把“赔钱货”挂在嘴边,动不动就掐她、骂她,责怪她为什么不是个带把的,不能为家里挣工分。
而那个堂姐林招娣,是她梦魇里的主角。
林招娣比她大两岁,身材壮实,仗着爷奶的宠爱,处处欺压她。
抢她本就少得可怜的食物,故意弄脏她好不容易洗干净的衣服,在爷奶父母面前搬弄是非,让她平白无故挨更多的打骂。
梦里最清晰的一个场景,是那个大雪纷飞的傍晚。
林招娣偷吃了家里准备过年用的唯一一块腊肉,却反诬陷是她偷的。
任凭她如何哭喊辩解,换来的只有奶奶尖锐的咒骂和爷爷抽下来的柴火棍,父亲别过脸去,母亲则在一旁添油加醋地骂她“丧门星”。
那刺骨的寒冷,混合着棍棒落在身上的剧痛,以及被至亲之人背弃的绝望,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灵魂里,即使醒来,那种感觉也挥之不去。
每一次从这样的梦境中挣扎着醒来,林夕悦都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疲惫的仗。
最初的几天,她只当是压力太大,或许是看了什么年代文小说留下的后遗症。
她尝试喝热牛奶、听舒缓音乐、甚至服用少量助眠药物,但都无济于事。
那个梦依旧准时造访,细节一次比一次清晰,感受一次比一次真实。
到了第十天,当她再次从那个充斥着“赔钱货”骂声和棍棒影子的世界里惊醒时,一个荒诞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的意识——这或许,不仅仅是梦。
这会不会是……某种预兆?
或者说,是另一个时空的“她”正在经历的苦难,通过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传递了过来?
她想起自己十九岁那年遭遇的车祸。
当时医生都宣布抢救无效了,她却在一个小时后奇迹般地恢复了心跳。
从那以后,她的人生似乎就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二十二岁那年,老家拆迁,她在整理旧物时,无意中触碰了母亲留下的一枚古朴玉佩,从而开启了一个神奇的空间。
那个空间里有山有水,有取之不尽的灵泉,有恒温保鲜的无限储藏室,有三十亩可以用意识操控的黑土地,还有一栋设施齐全、装修豪华的三层别墅。
土地里种植的作物生长周期极短,水稻小麦一个月一熟,蔬菜十来天就能收获一轮。
这个空间,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让她拥有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底牌。
如今,这个反复出现的、指向明确年代的梦境,是否意味着,空间的存在,并不仅仅是为了让她在现代社会过得更好?
它是不是在提示她,即将面临一场时空的迁徙?
一场……无法抗拒的穿越?
林夕悦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窗外的城市灯火透过窗帘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恐惧吗?
有的。
对未知的七十年代,对梦里那种贫瘠而压抑的生活,她感到深深的畏惧。
但与此同时,一种源自本能的、强烈的求生欲也开始在胸腔里沸腾。
如果真的要离开这个她熟悉的世界,去往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她该怎么办?
那个梦里的“林夕悦”,软弱可欺,孤立无援。
但她不是。
她是拥有神奇空间和现代灵魂的林夕悦。
她绝不能像梦里那样,活得如此卑微,如此痛苦!
一个清晰的、近乎笃定的判断在她心中形成:她可能要穿越了。
时间,或许不多了。